敖宸走进杨佑房间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府中遍布的缟素和杨佑身上消失了的另一个人的气息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
杨伭死了。
穿着麻衣的侍女们来来去去,从没有人敢靠近杨佑的卧室,门口放着一盘已经冷掉的饭菜,杨佑穿着黄白色的麻衣,瘫坐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敖宸特意让脚步重了些,杨佑应该是听到了,但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就像一尊放置在房间中的雕像一般,静静地坐着,甚至没有回头看敖宸一眼。
什么反应都没有。
敖宸走到他面前,蹲**看着他的眼睛,杨佑瞳孔涣散,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敖宸拍了拍他的脸:“杨佑?”
杨佑没有回应,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将焦点对准敖宸。
他只是看着敖宸,发红的眼睛干涩酸痛,敖宸捧着他的脸问道:“认得我?”
杨佑用力地将自己的视线对准他,却怎么也想不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敖宸叹了口气,将杨佑抱在怀里,按着杨佑的后颈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胸口。
冰凉的体温让杨佑打了个冷战,接着他开始不住地发抖,却自虐一般地往敖宸怀里钻,拼命吮吸着敖宸的气息。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行动着,双手死死揽住敖宸的腰。
敖宸摸着他的后背,他想安慰杨佑,在肚子里搜刮了一通之后,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静静地抱着他,间或亲吻他的额头和发顶。
杨佑也不需要劝慰了,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他的痛苦,任何字句都无法抚平他的伤口,从惊蛰开始的一幕幕,反复地在他脑海中出现,他无话可说,无人可诉,所有的一切仿佛是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头上重重拍下,他就像不系之舟,在湍流中上下起伏,时而翻覆又不得不在下一个浪头打来时被水流摆正,接着迎接下一波浪头。
无休无止。
他拼命地抱紧敖宸,直到自己的双手骨节发出声响,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
然而没有用,巨大的悲伤仍旧充斥在他身上的每个角落,无法从任何渠道释放。
哪怕是分享,他都说不出口。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与外界互动的功能,只剩下脑子在昏昏沉沉地运转。
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所有的场景。
……
杨伭死了之后,皇帝和其他的人很快赶来,太医将所有的东西全都验了一遍。
那三碗糖梨,端给杨佑和杨伭的都是有毒的。
都是一个锅里面出来的,只有两位皇子的有毒。
丽妃先喝了一口,正是因为丽妃喝了没事,杨佑才放心地喂了杨伭。
谁知道,那就是错误地开始。
丽妃抱着杨伭不住地哭泣,杨佑呆怔了一会,皇帝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老五!”
杨佑突然回过了神,他没有那一刻像现在那么清醒,冷静地行礼,然后下令将清芳殿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殿下。”湛芳说话了。
杨佑一直记得她脸上那种温和的平静的笑意,背负了所有罪孽后的解脱,湛芳跪了下来,“殿下,别查了,是我。”
杨佑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内心反常地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不可能是在锅里下的毒,是端来的路上下的毒。
伺候他们的都是宫里的老人,杨佑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一场残酷的背叛。
只是没想到是湛芳而已。
湛芳亲自看着他和杨伭长大,他记得湛芳的手在冬天是多么的温暖,每一个赞许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她细心地呵护着两兄弟,在丽妃斥责他们的时候求情。她还会叮嘱瑞芳将**图带着这个少年,丽妃给了他们生命和尊贵的生活,湛芳不能给,可是除了这些,亲情、呵护、疼爱……
湛芳作为一个长者,作为一个朋友,能给的都给了。
十多年的同甘共苦,她早就不是下人那么简单了。
虽然他们都没说,可是杨佑知道,自己和杨伭一直都将湛芳当做了另一个母亲。
湛芳未必清楚,可是绝对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羁绊。
为什么是你?
杨佑很想问,另一个问题又浮现出来,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这宫里血rou至亲也要互相算计,自相残杀。那个人可以是武宜之,可以是杨仕,可以是杨倜,可以是杨庭,为什么不能是湛芳?
他和兄弟之间有着血脉牵连,尚且互相举刀屠戮,何况跟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只凭借着一点点微薄的情意和忠诚服从的湛芳?
又或许,这么多年的情意,到底都是做戏?
湛芳一直都很平静,“殿下,别问了,奴婢做的。”
她对着杨伭和丽妃不住地磕头,“奴婢对不起娘娘,对不起殿下。但是奴婢不后悔。”
杨庭震怒,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湛芳吐了血,杨庭吼道:“将这个贱妇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