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年轻的时候胸怀大志,带着不可一世的决心与锐气,敢闯敢打敢拼,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年龄越大,也就被磨得越圆润,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遍体鳞伤。他们逐渐掌握了在世事中周旋的本领,隐忍、权衡、小心谨慎成为了比酣畅淋漓的洒脱青春更重要的成分。
对世界认识越是深刻,他们越是束手束脚,入世越深,出世越难,红尘的每一缕羁绊都在左右拉扯着他们的选择。
然而还有一种人,他们有着绝佳的天赋,别人要在社会中跌跌撞撞才能学会的那些权谋心计,玩弄人心的手段,他们仅仅凭借机智和聪颖就可以直接掌握,别人梦寐以求的地位、财富,对他们而言只是随手捡来的东西。这些人在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了应该如何在生活的规则中玩耍,继而玩耍规则,总是能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抉择,轻轻松松就可以到达世界的高处。
阅历的不断加深只会让他们更加得心应手,在外部的问题已经不能困扰他们之后,所剩下的只有一件事——自己。
自己真正的样子,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章承望是这种人,商洛也是这种人。
所以了解商洛的人不能理解,商洛的才华冠绝当世,能够在官场的旋涡中独善其身还能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已经做到了常人的极致,只需要安享晚年就好,如果为了荣华富贵才参与夺嫡之争,为什么他要将赌注押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杨佑身上?
对于商洛来说,答案其实很简单。
一个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空前绝后的大才子,面对的却是一个黑暗腐朽的朝廷和一帮完全没有什么本事的皇子皇孙。
年轻的他只能顺着制度往上爬,但是老了,该解决的人生大事都解决了,人也就没什么牵肠挂肚的了。
安享晚年?
他从来不向往安定的生活,他想要的是那些在史书中驰骋天下,建功立业,让后人万世景仰的日子。
如果皇帝不是他希望的样子,那么他就亲自塑造一个皇帝,如果国家不是他希望的样子,他就亲自重塑一个国家!
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一个疯狂的才子真正的自我!
杨佑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才能进入他的视线。
他能做到,他也相信自己能做到!
章承望也抱着同样的信心才接过了太傅的担子,可惜的是他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杨伭是他所想所望。
幸好还不晚。
先皇知道章承望对权力的渴望,一直将他打压在边缘,但又不想放弃章承望办事的能力。
而杨庭,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想做的到底是什么,只认为他是先皇遗留下来的一位清流,一个只知道念圣贤书的古板老头。
他冷眼看着朝廷内部争斗了多年,现在终于是轮到自己亲自下场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进入朝廷的机会。
杨庭对他完全没有警戒,这就是他最好的时机!
………………
章承望是三朝元老,人品和声望没有一项不好,关键是,他不属于任何一派,能服众又不会引起争端,朝中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物了。
杨庭将他认命为钦差大臣,受命全权办理赈灾一事。
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章承望并没有待在京城,而是去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很快就弄清楚了赈灾的一切,他安排好了每个地方的长官,统计灾民,征集物资,建立安置点,一点一点有序地推进着所有工作。
大部分官员看到他的履历就不敢乱动心思,剩下的官员想动的什么心思章承望早就看透了。
一切都在朝他规定的方向推进。
赈灾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于此同时,一场更绝妙的好戏将在京城上演。
天灾一出,中秋祭典和宴会自然都要取消,不仅要取消,皇帝还要下罪己诏,祭拜天地以求原谅。
太常寺从办祭典的,变成了办道歉会的。
杨庭要在中秋那天祭天地社稷,昭告天下。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都是有惯例的,而且齐国皇帝搞别的事情不多,颁布罪己诏那都是大篇大篇记在史书上的,旧例要多少有多少。太常寺也就是照着之前的办就行。
麻烦就麻烦在,杨庭是第一个呈上贡品向天地祷告的人,叫做首献,跟在他身后的第二个呈上贡品的人,叫做亚献。
紧跟在皇帝后面,让亚献这个位置有了更为深远的含义。
以前的亚献一直都是钱太师,现在钱太师被贬为庶民,杨俭被废,从太子变成了戾侯,后宫无主。
亚献就像一块挂在房梁上的肥rou,人人都要跳起来够一够。
太常寺和礼部是经办典礼的部门,一时间,白花花的银子跟流水一样哗啦啦流进这两个地方。
太常寺仗着有个皇子,直接把贿赂的钱财打包送进了胶东王府,顺便开了个会庆祝太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