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尔乔姆把瓦洛佳给的那捧花一路带回了莫斯科。俄航的飞机上有人拿着花看起来极为正常,毕竟俄罗斯人是相当喜欢花的民族。
莫斯科甚至遍地开着24小时花店。虽然阿尔乔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才会让人凌晨紧急买花。
他下午拖着行李刚进门,就看到迪米特里横躺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
“呦,模范剧院的明星回来了,”迪米特里眼睛都没离开电视机屏幕,“观众给的?还是剧院发的,哈哈哈……”
他毫无疑问指得是阿尔乔姆手里的花。
“都不是。”阿尔乔姆说。
迪米特里没再问,专心打游戏去了。
这个合租室友称得上哪哪都好了:从不对人指手画脚,Jing力都放在自己打游戏、看日本动画上。迪米特里在的克里姆林剧院排练任务比模范剧院轻得多,因为常演剧目也少得多。甚至他们在俄罗斯是演出稀少的,绝大多数演出都在国际巡演中完成,那就是《天鹅湖》《胡桃夹子》《睡美人》《灰姑娘》的传统芭蕾四件套,循环往复。对极其崇尚俄罗斯学派的亚洲观众和德国观众来说,“克里姆林芭蕾”的名号也足够大,听上去像一个天天在克里姆林宫里给普京演出的剧院。
实际上克里姆林芭蕾的大本营在克里姆林剧院,紧挨着红场,地处持票参观地区之内,但是拿着当天的演出票就能通过安保、来到剧院。这剧院是仿照中国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建造的,直接结果就是开会有余,演出有更大余,舞台上能放得下两倍的克里姆林芭蕾群舞数量那么多的人。
从地理位置来说,克里姆林剧院也是离莫斯科模范剧院最近的剧院了,仅仅隔着一条街。从名声上来说,当然就还差得远。但莫斯科舞蹈学院每年毕业那么多的应届生,自然也不会人人都能被模范剧院和基洛夫剧院录用。除了这两艘俄罗斯芭蕾届的航母剧院,还有“小而美”,或者说“小而工资高”的圣彼得堡穆索尔斯基剧院和莫斯科斯坦尼剧院,凭借投资人砸钱与模范剧院和基洛夫剧院竞争;穆索尔斯基剧院的艺术总监曾说:“我的剧院是俄罗斯第二的剧院;至于谁是第一,就让模范剧院和基洛夫剧院争执不下去吧!”
此外,更有莫斯科的克里姆林芭蕾、莫斯科州立芭蕾,圣彼得堡的柴可夫斯基芭蕾、冬宫芭蕾等,不一而足,要么是专为顺路想要一睹“俄罗斯芭蕾”真容的游客演出,要么就是主要靠出国巡演,一天一个城市,节假日甚至能到一天三场的密度,阿尔乔姆第一次听迪米特里说他们还有早上十点的“早场演出”时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那你们什么时候上早课啊?”阿尔乔姆问。
“还早什么课,巡演的时候我们连排练都是挤时间,大部分时候以演带练喽。”迪米特里说,“观众又看不出个名堂来。都是花点小钱就来附庸风雅,一年恨不得就看一场芭蕾。要么就是带着自家穿条难看劣质芭蕾舞裙的孩子来看,妄想把孩子培养成个什么淑女呢,也不想想自己看个演出,连偷拍都不知道关闪光灯,还想让孩子装什么有产阶级啊。”
迪米特里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但都是大实话。
“可不像你们模范剧院的观众,那都是几十年的芭蕾老观众,啥啥都懂。”迪米特里说。他没事总爱拿阿尔乔姆在模范剧院的事开玩笑,但阿尔乔姆知道迪米特里并不是妒忌。他们从上学的时候起就是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直到现在。要知道同届同学里,真的有因为阿尔乔姆提前被模范剧院录用,再也不跟他来往了的人。
即便迪米特里毕业六年了也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群舞,他挣得比才刚升一级独舞的阿尔乔姆多多了,假期也更多,经常是出国巡演两个月,回家放假至少半个月;一年中除了三四次巡演,在莫斯科的时候哪怕不放假,也是去个一小时早课,就回来躺平了。与此同时,阿尔乔姆往往还在被称为“老楼”的模范剧院老院里的排练室,被导师用一贯的沉痛目光注视着,说:“再来一遍。”
何况尽管巡演又苦又累,克里姆林芭蕾至少每年都去中国、日本、韩国、德国挨个打卡,时不时还有智利和玻利维亚,迪米特里就一路照他自己的说法“傻吃傻睡傻演,傻逛傻玩傻乐”,休假还能有钱跟女朋友去趟泰国——有一次他在泰国给阿尔乔姆发信息笑得不行,说在泰国碰到了克里姆林的三对儿同事,不是三个,而是三对儿。而阿尔乔姆在模范剧院这些年,一共巡演去了两次lun敦,一次北京,后者还因为是临时换人,边排练边演,他连故宫都没见过,剧院酒店两点一线,然后就又回到莫斯科了。
“对了,阿尔乔姆,”迪米特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尔乔姆正在给花瓶接水,准备把那捧花放进去摆上几天,“我下个月就又出去巡演咯!俩月回来!”
每当迪米特里出去巡演,公寓就在名义上归阿尔乔姆“随便使用”了,迪米特里还会颇像那么一回事地收起床单被子,衣服也塞到床下的储物空间里去,反正当季衣服基本都被他塞进行李箱带去巡演了,真的就把他的房间收拾得像没人住一样。然后名正言顺地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