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小桃有一场独舞。我们都认为小桃的艺术水平值得更高的舞台,她的身子比她的脑子值钱多了。她在台下胡言乱语的时候,我们真觉得老天将一个明艳动人的皮子印在了傻.逼的身上,她八岁开始跟着艺术团学跳舞,没读过什么书,但按理来说这么些年收集到的阅历应该更值钱,她倒是没把阅历升华为人生智慧,反而把阅历降成拘泥于小城里的市井俗气,将其劣根性一一对应起来,小桃说,她想要赌一把,就拿她的肚子赌一把,她想了无数次,假如,她的实惠送出去了,她和方干部的春风一度能不能落下个核桃仁大小的孩子在肚子里,她的利己主义指挥着她成为一个无知的卑微女性,要拿这个虚无的孩子栓住一个男人。小桃的假想很好,好的地方在于一个想字,只有她敢想,敢这么做,坏的地方在于一个假字,我们都看破不说破,想勾引方干部着实有点难度。
老黄说,小桃看着像个傻.逼,这会儿看着又像个古香古色的美人,她有几分青衣的气质,不经意甩出几分清冷孤傲的气质,眼尾向上挑,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我们这些光棍,带着冷淡和明艳,耳垂上明晃晃坠着亮晶晶的玻璃珠子。我们深觉她像搁在瓷碗里的冰块儿,爽利又透明。不过想起小桃蠢笨的言论:先为方干部生一个孩子,往后幸不幸福的另说。我们知道小桃艺术水平极其高超,在舞台上把自己演成Jing明人,其实是个傻.逼。
小桃的独舞看到一半,我和远处气喘吁吁的赵小庆对视一眼,他楞楞地看着我,我马上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跟着他左拐右拐,拐进了一个密闭的、黑咕隆咚的空间。
赵小庆喘着气,伸手在我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自言自语评价道,瘦了,高了。
那当然了,二十三还窜一窜呢,何况今年我才十九岁。
赵小庆笑了,在气喘吁吁中还能挤出一点笑声,可见他是真的开心。他啐了一口,急慌慌地戳破我:狗屁!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只有十八岁,还嫩着呢。
他说完以后得意的这么一笑,笑容里夹着好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活活把自己笑老了好几岁。我说,你别这么笑,不好看。
他看见我严肃的双眼,立马纠正自己的笑容,然而纠正来纠正去,他怎么都摆不出以前赵小庆清纯的笑容,他把自己难为哭了,眼泪像一大颗碎钻坠着他弯弯翘翘的眼睫毛落下来,他哭着扯住我的衣领,他把我当作一个年轻的神父,向我忏悔:你要不要也睡一次赵小庆?
82.
赵小庆痛快地脱掉上衣,在冷空气里抖了一下,他细嫩的皮rou贴着我,双手摸着我的脑袋,我和婊.子睡过,这纯属婊.子的专业技能——如果想征服一个男人,先睡服他。首先重要的一步,就是这充满母爱的抚摸和怀抱。没有哪个男人不被母爱折服的,我们每一个男人都败在母爱的伟大之下,三岁之前我们贪恋母亲ru.房的爱意,三岁以后我们的爱意转移到哪里呢?无论转移到哪里,分给母爱的那一份儿永远不会消失。所以,赵小庆正用他温暖柔软的双手向我挑明:来啊,你不到我这里来,你还能到哪里去?
我忽然变成一条水淋淋的海带,赵小庆抓不着我,没有人能抓住我,我从赵小庆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我惊异,我的脑子不想要赵小庆,我的身子比我的脑子更决绝和倔强,于是一起跳脱出来,像弹簧弹弓似的离开赵小庆。
赵小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的鼻子,眼睛里是没干涸掉的眼泪,他说话带着哭腔,却也是高傲的哭腔,他问我,陆有善,你到底做不做?不做就快点滚!
我弯下腰抓起他的上衣,替他盖在肩膀上,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骂我还不够狠,他做了那么多狠事,怎么说话狠不起来,总是轻飘飘的。
我说,要不你甩我一个耳光吧,我这辈子和人分手结局都是相似的,都以一个嗡嗡作响的耳光收尾。
赵小庆不吭声,他转过身把上衣穿好,很拘谨地站在一片乌漆嘛黑里掉眼泪,艺术家就是多情,眼泪一旦开了闸,什么合金水龙头都不好使。
我说,赵小庆艺术家,我为你打过架,为你哭过,为你自残过,我不欠你的,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我欠过你,你也不能要求我非得还你什么,如今你是什么?纯洁无瑕的白玉?你已经贬值了,还要我按以前的感情还给你?我拿不出来。以前的赵小庆值得十颗红心,现在能称得上半颗就很好了。
赵小庆转身,迅速甩我一个大耳光,啐了我一口。
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