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觑了朱昭奕一眼,索性把那幅画全摊开了,笑问: “你就这么想知道?”
朱昭奕如鸡啄米似的点头:“想啊,当然想!”
赵安笑得狡黠:“偏不告诉你。”
“赵兄您怎的这样!”朱昭奕把嘴一撅,不过片刻,又笑眯眯地侃道,“怕不是跟我学坏了。”
赵安笑嗔道:“是是是,数你最坏。”
朱昭奕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闲得无聊,便玩弄起自己玉佩下的红穗子来,笑道:“您要是不告诉我,那我可就猜了啊?”
赵安将那幅画放在桌上,又把桌上剩下的画卷收起,收进身后的柜子里:“猜吧猜吧。”
朱昭奕道:“能作您的友人,想必是你们大宋的哪位风流才子吧?”
这时有丫鬟换了旧茶,捧了一盏新的来。赵安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点点头笑道:“风流才子倒是真。”
“我知道了——”朱昭奕盯着画上那人鬓边的牡丹看了许久,倏尔恍然大悟,“是唐前辈,对不对?”
赵安也不应他是与否,只是眉眼含笑看着,像是等他继续道来。
朱昭奕继而道:“您以前提过,唐前辈最喜爱的便是牡丹。而且您还说过,他的头发生来便是微鬈的,最是独特。我看您说的这些,像极了画上这个人。”
赵安终于道:“你记性倒好。确实是他。”
朱昭奕挑眉:“我只听闻宋时男子时兴簪花,怎么唐前辈也有这般喜好?”
“这个嘛。”赵安眼波一转,念及往事,不禁微微一笑,“那时是我大宋国运正兴,还未南迁的时候。我有幸与李兄相识相知,后来邀他至汴京游玩,他便来了;一见城中男子皆爱簪花,便非要我替他也簪一朵,还要簪那朵最红最艳的牡丹,拦都拦不住。 ”
光Yin似箭如梭,赵安常常熟稔地念起往日的朝朝暮暮,朱昭奕也爱听他讲述这些自己不曾亲历的往事。李嘉与赵安结为至交,曾春风策马,曾酒祝东风,曾游遍芳丛,仿佛那段买桂同载酒的时光,纵如惊鸿照影般易逝,只要藏于心底,在眼下平静如水的日子里时常忆起,也依旧能胜却人间无数。
赵安絮絮道:“那回他明明吃饱喝足,玩得也尽兴,待了一月有余,却还说什么……还是他的长安老家好,在汴州住得不如他自己的地头舒坦,你说,这恼人不恼人!”
朱昭奕很清楚,在赵安心里,自己是他在应天城中来往最密的好友,却终归也不是最能解他的心意的人。自己与赵安之间,是和而不同的相融,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照拂,抑或是后辈对前辈的敬重钦慕。
朱昭奕自认生于尘泥,那积年的卑怯藏抑于心底,隐隐扎根,涤荡不去,总需赵安包容着自己早年自市井沾染的种种愚顽心性。而李嘉是一世无双的美玉,偏又是赵安心头排第一位的挚交,他与赵安并肩而立,一样的名门毓秀,高山景行,才当真是一对高山流水、心有灵犀的知己。赵安赞李嘉为风流才子——诚然如是,能历如此盛世之人,可不是英姿倜傥,千古风流么?
朱昭奕忙掩去刚才油然而生的怅惘,眨眨眼,讨俏似的道:“您一提起唐前辈,便笑得收不住;如此神情,我可看不出半分恼意啊。”
赵安将那幅画卷起,放入柜子里上了锁,含笑道:“说起来也怪,若是旁人招惹我,我定会不悦;可李兄这样招惹我,我就是恼不起来。”
朱昭奕把头一歪:“你们是多年知己,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恼起来咯。”
赵安笑而不言,招了一个小丫鬟前来,说是因着朱昭奕要来,厨房里特地备了杭州名点荷花酥给他品尝。这样的点心朱昭奕在宫中倒也尝过,只是民间家厨比之宫中御品,却想必是别有一番新鲜风味了。
朱昭奕不觉欣然,赵安似是猜透了他所想,便道:“这味点心和你们宫里的相比,也没什么特别,一样是用油酥面炸的,不过是知道你喜甜,便让厨房给你做甜了些,里头还加了你喜欢的枣泥和薯泥。”
朱昭奕正抱起扬着头走过的踏雪逗弄,还未向赵安道谢,却倏地下意识叫出声来:“哎呀!”
赵安忙道:“怎么了?”
朱昭奕道:“方才差点儿被它抓了。”
赵安便即刻把踏雪抱开,轻柔地抚着它头顶的毛发,“踏雪呀,你怎么又挠人了?”
这样的柔声细语,落在朱昭奕眼里,竟觉得活脱脱像是一位——父亲。
太祖都不曾这样温柔地哄过自己。朱昭奕心想。
朱昭奕忍住笑:“又?”
赵安命丫鬟摆上糕点,道:“今日酒楼里来了一位年轻男子,带着一位姑娘;正巧我抱了踏雪去店里对账,谁知踏雪竟跑开了,还往那人脸上抓了一道,红印子都出来了。”
朱昭奕惊问:“那个人的脸不要紧吧?”
“还好,无甚大碍,虽说留了痕,但过几日便也能好了。”赵安又继续道,“只是他们用过饭离开后,我才发觉踏雪踩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玩。我细看了,竟是一张药方。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