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儿海一役后,朱昭奕愈发志得意满,仔细回想起来,却总觉得此番像是缺了什么,不得尽兴。细思了许久,终于记起原是许久未逢的哈丹巴特尔此次竟并无出征,一心想要见见傲气的哈丹巴特尔被打得落花流水是何等怂样的朱昭奕在得意之余,不免有些许莫名的失落。
“这么久没见着了,还怪想他的。”这日朱昭奕、赵安二人正下着棋打发光Yin,朱昭奕执白子落盘,笑嘻嘻道,“这次蒙古人败得这么惨,他肯定要气得脸都歪了,然后挥着他的小皮鞭,吹胡子瞪眼地骂我是狗屁玩意。”
此言赵安一听罢,便笑着骂他:“真能瞎想。”
朱昭奕噗嗤道:“这哪是瞎想,他不就是这个样!干不过人,就骂人家狗屁。”
“你看看你,心不专,静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亏我还让你执了白子先走,”赵安说着,手中黑子已然填满了棋盘中最后一个空处,一眼扫过去,胜负了然于心,笑道,“喏,输了吧。”
“好好好,您厉害。”朱昭奕打趣道,“哈丹巴特尔还真够晦气的,一提他我就输了,都怪他。”
“你还真够无赖的。”赵安被他逗得发笑,故意白他一眼道,“下一回你要是和别人下,一定别提我,要不然你输了,又得赖在我头上。”
朱昭奕笑嗔道:“您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输了?”
赵安边收拾棋子边道:“你就连下个祺都嘚吧嘚吧的,心思都没用在上面,你不输谁输。”
“本来下棋就是解个闷,要我一句话不说,那不是闷得慌。”朱昭奕托腮道。
赵安一笑,懒得跟他辩来辩去,喝了口茶边让朱昭奕准备着重新再来一局。
而此时被朱昭奕念叨的哈丹巴特尔既无怒发冲冠,也不吹胡子瞪眼,却正对着怀里一个周岁模样的小婴儿正发愁,大眼瞪小眼地叹气。
四月时,明军袭了大汗脱古思帖木儿的大营,大汗仅率数十骑仓皇而逃。哈丹巴特尔心忧脱古思帖木儿的安危,正要前去接应,途中发现了这个被襁褓裹着的婴儿正静静地睡在草地上,心想着定是哪家天杀的父母抛下了孩子,便一面骂着一面抱起了他。
“可怜娃子。”哈丹巴特尔伸出起茧的手去轻抚他通红的小脸。
哈丹巴特尔相貌虽生得英武不凡,却并非一幅和善模样,许多孩子见了他便吓得要躲,可这孩子一见了他,竟软软地笑了起来。
“傻样。”哈丹巴特尔极少与这样稚嫩的孩子如此靠近地接触,眼见这孩子愿意与他亲近,那浑身的不适感也登时减了一半,顺手换了个姿势,颠了颠襁褓。
不料颠过之后,襁褓之中有一块硬硬的东西掉了出来,跌在地上。哈丹巴|特|尔蹙眉,拾起那块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纹着苍狼白鹿的木吊坠,与自己的那块一般无二。
一阵不妙的预感霎时间笼上他心头,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来,颤颤巍巍地摸向自己胸口的吊坠。他摸到自己吊坠的那一刻,已越发确定了,这蒙古的国本独有之物,确乎是有另一块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怎么,怎么有……难道……难道……”哈丹巴特尔惊得倒退数步,只觉手里抱的不是孩子,而是烫手的烙铁,仿佛下一刻便要被灼得体无完肤。仅剩的一点理智使他没有将那孩子丢出去。
哈丹巴特尔变得语无lun次,倏然Yin下脸狠狠地向那小婴儿叱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才是国本!你是什么!你是什么!”
小婴儿终于被他吓得不轻,扯开嗓子啼哭起来。这令哈丹巴特尔更加烦乱不堪,怒道:“你闭嘴!”
然而哈丹巴特尔终究不忍独自一走了之,唯有一臂抱他,一臂策马,一路疾奔,不成想噩耗将至,脱古思帖木儿已被也速迭儿所杀,汗位易主,自此废大元之国号,重以“蒙古”之号为称。
也速迭儿为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一系的后人,哈丹巴|特|尔痛骂他弑君之举过后,亦只好庆幸此人同属孛尔只斤氏一族,汗位没有落入他姓之手,便勉强认了这位大汗。不料这位也速迭儿大汗虽也敬重哈丹巴特尔,一见了那同有苍狼白鹿吊坠的婴儿却不禁大喜,迫不及待地宣称蒙古有了一位新的国本,以这位新生国本为尊。
哈丹巴特尔心底弥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金戈铁马、恢复往日荣光的宏愿仍未实现,自身身为国本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点价值已被一个新生的国本骤然夺去。他不曾想到,一夕之间,他竟沦为如此这般一无所有的样子。
他恍惚地似被抽了魂一般回到自己帐子前,却眼见帐里头七八个侍从正要把他帐内的陈设布置搬离,登时朝里头大喝道:“这是做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挪老子的东西!”
“您请留步。”一名额前挂着几大滴汗珠的侍从拦下他,“大汗说,如今大元国号已去,有了新国本,这帐子……要换主了。”
“这是我的帐子!”哈丹巴特尔大惊,竖目道,“要安顿他,一个摇篮还不够塞吗!”
“您的东西,会挪到另一处给您布置好。大汗有令,还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