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三皇五帝以来,历朝历代皆有国之化身,集天地日月之Jing气而生,体态与常人无异,夏商周三代称‘人神’,自秦以后,曰‘国本’。”
“国本初为襁褓之态,随国运渐昌而形态渐长,建国之日乃其成年之时,长至弱冠之貌,即永葆不老之容,长生不死……”
元至正十三年,安徽濠州一处街头。
这街是方圆几十里最繁华热闹之地,两侧是各色酒馆、客栈、青楼窑子,那些遍身绫罗的地主官吏每日在此来来往往,佳酿盈樽罍,美人入怀中,外头民不聊生、连年大旱的境地便如与他们隔了几重天似的了。
一位说书人据了一块不大的地儿,口若悬河地叨叨开来,眉飞色舞,就连手脚也一并比划,一圈闲人、妇孺入不得那些酒馆,却又无事可做,便都围聚在他身边,听得入了神,正催着他继续讲下去。
夹在人群中的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孩子身着粗布麻衣,头上揪着两个一高一低的小辫儿,衣着破蔽却白嫩水灵得似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笑道:“看你懂得,还挺多嘛。”
“国本生而通文字,晓世事,遇俊杰、明主,便助之夺天下而成霸业……”
那孩子听了,便捂嘴暗自偷笑:“什么生而通文字,如今我可还字都不认得几个呢。这都能瞎扯,还说什么书啊。”说罢便将手里的弹弓别在腰间,一蹦一跳地挤进人群,仰起脸问那说书人:“喂,你说得那么玄乎,你可见过国本么?”
那说书人说得正在兴头上,却生生被一个小毛孩子打断,心里有些恼,瞥了他一眼,哎呀呀地叫唤起来:“国本岂是我等小民想见就见的?”继而又故作神秘道:“不过啊,我祖上曾在前宋为官,倒是见过前宋的国本,据说是个面露凶光的七尺大汉,我听闻,亡国以后,他便归了田间,娶妻生子去了……”
那孩子听罢竟笑得前仰后合:“你就别诓人啦,国本哪还能娶妻生子呀?这是哪儿胡诌来的话!”
“你懂个甚!”
说书人不想自己竟被一个稚龄孩童笑话了一通,于是乎气得面红耳赤,一把提溜起那孩子的衣领,盯住他打量了许久,指着他的鼻子对着人群喊道:“我认得这小鬼!这不就是於皇寺的和尚朱重八捡来的小崽子嘛,名叫阿九的那个!走走走,别捣乱来!”
“你说谁小崽子哪!”那个名叫阿九的孩子挣脱了说书人的手,撅嘴道,“切,你愿意胡诌,我还不稀罕听呢!”阿九的小腿迈着不大的步子跑开了。
他的兄长朱重八乃於皇寺僧人,在此无亲无故唯有兄弟两人相依为命,平日里朱重八并不拘着他,由他四处耍,但唯独怕他染上了什么纨绔子弟的坏习气,是决不让他来此地的,奈何他年幼贪玩,耐不住想看个新鲜,背着兄长偷偷跑了过来。
阿九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眼前所见皆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甚是兴奋,左瞧瞧右看看,一个没注意竟迎面撞上一全身肥膘、搂着美人的大汉,趁着大汉还没开口骂咧,撒起腿一溜烟儿跑远了。
阿九瞄到街边一棵树栖着一只灰麻雀,正欲拉开弹弓,忽听得前面的酒馆前有摔酒瓶子的声音,继而又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正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谁么!连老子的钱都敢收,看老子不砸了你家的破店!”
阿九闻声一惊,跑上前去,躲在一堵墙后面咬着指头,仔细打量了那男子的装束样貌,着的是金丝银线堆叠织成的回文红罗缎蒙古袍,两条垂环状发辫各垂于左右耳后,黄金耳坠在日光下闪烁得晃眼,腰间佩有嵌金腰刀,胸前挂一木吊坠,身量气度皆挺拔不凡,双眉似剑,眼角上挑,鼻如鹰钩,英气逼人,唯有一点缺憾——左脸颊颧骨下方有一道疤痕,似是为箭所射伤。
只见那蒙古人双颊泛红,步态飘摇,挑眉切齿将那酒馆掌柜踢倒在地,骂骂咧咧道:“你,你真他娘的不会做人!我且告诉你……这朝廷上满朝文武见了我,哪个不点头哈腰的?你……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嗯?”又摘下胸前的木吊坠在掌柜眼前晃动:“你知道我是谁吗!啊!我且告诉你,我乃……”他的一群手下小厮登时变了脸色,拽着扯着他急急喊道:“大……大爷!不能说!这可使不得啊!”又七手八脚捂住他的嘴。
那木吊坠上刻有苍狼白鹿纹案,阿九哪里懂这其中的含意,又怒又不屑,小声嘟囔:“穿了一身贵价玩意儿,却偏偏抓着一块烂木头炫耀,当真是奇了怪了。”
掌柜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告饶:“大爷饶命……饶命……”那蒙古人却不依不饶将其一脚踹倒,含含糊糊骂了好几句。
在墙后目睹这一幕的阿九气得发抖,他平日四处晃荡,里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有权有势的恶霸欺压百姓,暗暗骂那蒙古人不是东西,随手在地上拾了块石子装上弹弓,一瞄准,一松手,石子便像箭一样飞了出去,正中那人的右脸。那蒙古人忙捂住脸,继而拔刀怒吼道: “谁!”
阿九登时乐开了花,随即转身捂嘴偷笑,却没发觉那蒙古人怒气冲冲地朝着他这边来了,一把将他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