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人虽然多,效率却也很高,特别是陆有希这种属于常见症状的,从挂号起还没半小时,就被开好药方挂上水,在注射室里坐着了。
司缙靠坐在电视机下方的椅子上,正对着陆有希也没说话。直到打到一半了,见人稍稍抬了头,脸上的温度也退下去了,他才又不知从哪买了瓶水来,递给他。
陆有希接过拧开喝了口,感觉干哑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些,才看了看司缙,道谢说:“今天麻烦你了。”
见他开口,司缙干脆地就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谢我就不用了,我帮的也是他的忙。”
“倒是你们,”司缙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办啊?看你们今天这状况,不像是能好好相处下去的样。”
“想要分开么?”司缙问地很是直接。
陆有希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地开口道:“今天,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我不是故意不想跟他一起来,只是我……我心里有我过不去的坎,现在的我暂时还接受不了这件事,下意识地会抗拒你懂么?”
陆有希将腿绻了起来,头微微枕在膝盖上。这件事大概是憋久了,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便难得坦白起来,“我也想往前走的,但是我做不到我能怎么办?”
司缙听到这话低笑了出来,没回答,而是像是要拉伸筋骨似的将头歪了歪,才又看了过去。旁边人枕在膝盖上的脸,还有些泛白,头发也shishi地贴在额头上,显得人很是虚弱。
心疼陆有希是一方面,可另一方面,从他第三者的角度上来看,这件事说实在的,并不全是顾诚安的问题。
陆有希看着他,手上的吊针扎得有点疼,待了好一会儿见人不说话,才又说道:“司缙,我不是不想往前走,这几个月在一起生活,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可是顾诚安他……”陆有希顿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有些事情,如果他自己都不想说出来,我就更不能逼他说了,你明白吗?”
“他好像总觉得他隐藏得特别好,但人的反应哪里会是全部由心的,我这样全部看在眼里,我就一点都不难受吗?可难受归难受,即便是我猜到了他想什么,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承担选择的后果,我就会有?”陆有希说出口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奈。
“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在我心里,坦白这件事,真的由不得我来开口,我不能逼他选。”
是啊,如果他开了口,顾诚安会怎么想。免不了的是觉得自己对他是有想法,言语是造成伤口的利刃,说出口的话可能在那一秒就过去了,可谁又能避免人不去多想,或者是将这种猜疑留在心里呢。
而且,他要怎么将自己完全刨开给对方看?那些事情在他心里,是过去,也是伤痛啊。
面对司缙的这番话,陆有希想他是没有隐瞒什么的。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种话明明可以和朋友沟通,却放在重要的人面前,一句话也没法说。
“说到底是,谁缺了谁都还是能好好活下去,可疼啊,真的疼啊。”他止不住将头埋在了膝盖间,直到眼前一片黑暗,而后闷声道:“我真的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变化了。”
“那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司缙笑出声来,“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一定要这么维持着,像是觉得闭眼不去看就能过去似的,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不信你,也是你不信他。”
听到这话,陆有希猛地抬起头来,说话的瞬间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司缙,我不是不信他……”他想解释,可话到一半,却突然觉得这种话,真的太过无力了。
司缙定定地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地说道:“这个问题,算了,算我不该说。但是,有希,如果你决定向前看了,就别逃避这些可能令你疼痛的东西,你要想真的好好跟他过下去,早晚是要克服它的不是?”
陆有希看着对方那淡淡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听到对方告诉他:“就像是你说你之前其实都不怎么想的那些过去的事情,到底是你在心里并没有接受这件事,只是单纯的脱离了环境,所以你像是忘了。结果现在随便一件事就挑了出来,你就觉得那些是折磨你,可那些又何尝不是折磨他呢?”
“当然,我这话不是为了维护他或者什么的,你说你不愿意替他选择,我能理解,那就等他自己想明白,也未尝不可。”司缙难得严肃了些,“只是,作为你俩的朋友来讲,我是希望你们早点讲清楚的。”
陆有希听罢,沉默了下来。
其实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顾诚安的做法他也能理解,他们都在逃避,都在试图维持这么一点小小的平衡。若是没有发生今天这件事,或许待到他慢慢地习惯了顾诚安在身边时的这种状态,又或是噩梦消除了,便能够好。
可偏偏不巧,有时候事情就是来的毫无预兆,而且不可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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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针打在陆有希手腕上,滴速就只能推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