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科,单良从教室中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文化史的变态程度令人发指,背了一个多星期脑子都快糊在一起了。考完最后一科,她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打工了!
她本来想打开微信约朋友出来喝酒,但是她看到了罗云泽的留言。
“阿良,叔叔回来了。”
消失了半年多,单良的爸爸终于回家了。
单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好不容易攥紧手机,一字一字艰难地回复。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我晨跑回来的时候看到叔叔上楼了。”
罗云泽住在单良家的对门,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读同一个学校,虽然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是罗云泽很了解她,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我妈妈呢?”
“阿姨最近好像没有出门。”
“好,谢谢。”
单良在原地怔怔地发呆,仿佛陷入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文雪从教室出来后,看到单良一脸苍白地立在那里,不禁担心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单良,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单良回过神来,把额前散下的碎发掖到耳后,
“雪儿,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我可能要回国一趟,假期搬宿舍的事情……”
文雪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看到单良脸色不太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没有多问。
“放心,交给我,回来的时候多带点好吃的给我就行~”
单良看着文雪冲自己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她轻轻地拥住了文雪,文雪轻轻拍拍她的头,又拍拍她的肩,有些情感不一定非得用言语表达,一个拥抱,一个安抚胜过千言万语。
另个一时区,罗云泽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心里总是不太踏实。爷爷nainai都睡了,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来到单良家门前。
“叮咚”,没人开门。罗云泽又按了一下门铃,等了许久还是没人来开门。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又删除。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果断的人,现在却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云泽不确定,让单良知道她爸爸回来了这件事到底是让她安心,还是会让她更担心。
他不想让她担心。
两天后,凌晨3点,单良提着行李箱立在了自家门外。
为了省钱,她买了最便宜的机票,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多了,她很困,眼皮上下打架。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她心里一滞,门后的这个世界,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想逃离的地方。
屋里静悄悄的,单良打开玄关的灯,客厅的摆设没怎么变,和走之前不同的是,门口多了一双男士皮鞋。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自己的屋子丝毫没有生活的气息,不过很干净。也是,自己都走了半年了,这个家,半年以来只有妈妈一个人。
没有换衣服,单良在黑暗中和衣躺下,四周一片寂静,这个屋子是她的防空洞,躺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倦意汹涌而来,她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窗帘拉开,阳光洒进屋子,单良恍惚中醒来,抬手遮住眼睛。之后有人坐在了床边,静静地,一言不发。
单良睁开眼,妈妈坐在床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和以前一样,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闺女,回来啦?”
“妈……”单良想说些什么,但是感觉喉咙被什么扼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或许是愧疚,也或许是想念,她感觉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郁结于胸,禁不住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一滴一滴打在被子上。
单妈妈靠过来,把女儿揽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没事儿,妈都懂,没事儿的。”
可能妈妈说的最多一个词的就是“没事儿”。老公拿着积蓄去投资自己所谓的事业失败跑路了,她说没事儿;亲戚们冷嘲热讽地要债,说闲话,她说没事儿;女儿执意出国,留她一人面对着所有,她也说没事儿。
对于妈妈来说,有什么是不能理解,不能原谅的吗?好像没有。单良以前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因为妈妈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坏”,她觉得如果一个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肯定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她说,我们应该去理解。但是单良现在不这么想,她希望妈妈能“自私”一点,甚至有一点痛心,妈妈应该为自己而活的,但是她把太多的善意用在了不值得的地方。
想到这儿,单良又忍不住抽泣了几下,但是这些想法,她没办法和妈妈说。
“他又走了吗?”
妈妈知道,单良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从那件事情之后,单良再也没有叫过那个人爸爸。
“没有,你张叔叔那边有活儿让他过去帮几天忙,挺好的,他说要好好赚钱呢。”
妈妈的脸上有欣慰的笑,眼角的鱼尾纹更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