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够是一个非常擅长专注的人,许恣此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这回甚至能从书写的声音中直观地听到这种投入。如果许恣手头有录音设备,他会录下这段作为AS/MR的音频——尽管他没有听这个的习惯。
除了那只握笔的手,吴够几乎静成了一作雕塑。许恣敲了两秒,不动声色地往回走了一段,再走过去时脚步声刻意加重了不少。许恣走到门口,和吴够四目相对。吴够认清来人,绷起来了的情绪顿时散去:“是你啊。”
走向吴够的途中,许恣就已经看到了吴够膝盖上的笔记本,然而到了吴够面前,许恣却恍若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笔记本,看着吴够的眼睛问道:“前几天每天熬夜,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点睡了,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吴够手移开了些,把摊开的笔记本完完全全地展示在许恣面前:“在写歌。”
“就是因为前几天忙累了,所以才要适当地放松一下。”吴够又说道:“这是解压,不算熬夜。”
辩解和解释有所不同,在许恣的认知中,吴够是那种只会解释而不会辩解的人。然而就在刚才,许恣不仅觉得吴够在辩解,甚至从对方的语气中品出了些并不明显的理直气壮。
对于性格和长相都乖乖巧巧,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内向,在家听父母话,在校听老师话的好学生吴够来说,这可太稀奇了。
“你要看看吗?”吴够把本子合上了,递到许恣面前。
“可以吗?”
“当然可以,”吴够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你现在没那么想睡觉的话。”
接连几天的熬夜并没有在表面上对吴够产生什么影响,至少那张脸依旧白净。吴够仰头看着许恣的时候,眸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许恣看着,恍惚间有种吴够双手捧着的是他的一颗真心的错觉。
许恣双手接过吴够的笔记本,在他身边坐下。
许恣细细看了两分钟,把本子还给了吴够。
“你在搞我。”许恣面无表情地宣布了结论。
没有成型的歌词,没有写好的曲谱,小团小团的数字散落得像是挂在夜幕里的疏星,写的人不说,没人看得出那是一段段的简谱。更不要说像点缀在nai油蛋糕上的草莓一样可爱,但看得许恣一脸黑人问号的简笔画图案,以及一个个意义不明的词。
除了吴够本人,许恣觉得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读得懂这堆数字、汉字、拼音甚至涂鸦。
吴够看着许恣无语中带着些憋屈的样子,忍着笑意,他清清嗓子,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一段简谱上:“我哼给你听嘛。”
脑中闪过的片段的旋律经由一支笔变成了只有吴够自己能看得懂的痕迹,而现在,这些实质化了的灵感又经由吴够之口,重新变成了旋律,传递到了许恣的心里。
这段背景主要由钢琴构成,那段里要合入怎样的鼓点,吴够解释得很细,说是在絮絮叨叨也不为过。许恣对乐理了解甚少,但听得很认真。小段小段的、只有哼唱的旋律慢慢变得丰满而鲜活,许恣仿佛看见一幅只有草稿被一笔笔勾线、上色,最后脱离了画布这个载体,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地方后期应该会处理一下,具体还没想好,但我想试试把chao汐和鼓点结合起来试试。”
吴够眼睛忽地亮了一下,抓着许恣的袖子,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这么一说忽然有种大海的心跳的感觉,是不是!”
许恣离得近,看到吴够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像是抖动的柔软羽毛。
许恣没见过别人创作歌曲的模样,但他觉得一定不是所有人的创作都像吴够的那样给人带来那样的感觉,仿若晨昏交错,嫩芽破土,全然不同,但却同样令人震撼。
吴够手指捻着笔记本一角,无意识地向后翻了一页,露出了后面的内容。
在见过各种意义不明、令人费解的线条后,这一页的涂鸦倒是写实又亲切。许恣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和自己同款的AirPods,却不知道为什么,吴够言语间忽然变得有些含糊。许恣注意到吴够的反常,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吴够被许恣探究的眼神看得受不住了,“啪”的一声,有些毛躁地合上了笔记本:“哪有P主自己给自己的歌做阅读理解的,你觉得是有什么意义就什么意义吧。”
吴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然而许恣一点也没被他的装腔作势唬到,他神色不变地看了吴够两秒,毫无诚意地投降:“好吧。”
“我不问了,你别脸红。”许恣说完,毫不意外地看着吴够的脸一秒爆红,忽然对“心智未开的中学生逗前桌女生”这种他不曾体验也半点不理解的事情有了些许微妙的感同身受。
夜晚与白天是不同的。
白天喧嚣而热闹,日光洒落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淡淡的人间烟火味。夜晚安静又神秘,平静的表面下,那些在白天保持缄默的情绪冒出头来,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嚣张地张牙舞爪。
许恣觉得如果不是这样的深夜,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看到吴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