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醒来的时候,鼻间充斥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架上升的电梯中。
他刚刚睁眼,却说不上清醒,只仰躺着望向上方昏暗闪烁着的灯。
随着失重感一起率先进入脑海的,还有从身上各处疯狂涌来的痛感——左腿不动还好,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应当是韧带拉伤或是某处脱了臼;背部有好几处撕裂的口子,此刻正被粗糙的金属表面摩擦着,很难止住出血......
右眼上方眉骨处一阵凉意传来,李维伸手一摸,估计也是血。
怎么就连我这全身上下唯一还算出众的脸都没被放过。他在心中叹息一声,片刻后又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息。
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虽然他不知道这看起来不善的机器是什么,也想不起任何前因后果,但他就是有一种印象,这是他拼尽全力才来到的地方,这是他Jing打细算后为自己挑选的未来。
不管这乐观是否盲目,我觉得我自个儿能活。李维脑子里闪过这想法,就再次昏了过去。
......
......
“嘿,醒醒,醒醒!”
“醒一醒!”
不断传来的喊声到了李维耳朵里早已经变得模糊,只有再次爆发的痛感在脑海中一蹦一跳彰显存在,刺得他想要爆粗口。
是谁对伤员这么不友好!
吵着不让休息还晃人,背上刚长住的伤又崩开了!
可惜他再有心,也无力制止身旁人的动作,只能半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别摇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眼前男孩的轮廓也不是很清楚。李维再度撑起眼皮,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后才终于对对方的模样有了个大概结论。
面前的青年,不,青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修身的线衫和牛仔裤,瘦瘦高高的似刚抽条的小树苗。他深褐色的头发微卷,衬着同色系的眼睛,显得极为无害。见李维醒了,男孩也停下了摇晃李维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将他靠在轿厢壁上。
崩开的伤口被挤压,应当是疼的,可也许是先前醒来时就已感受过更疯狂的疼痛,李维竟然很平静地承受了。他对着男孩咧了咧嘴,“我没事。”
男孩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紧张。
李维觉得这很可以理解。即使是一个成年人,醒来后突然发现自己被撂在这么个狭小、逼仄又黑暗的地方,也会慌乱的,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还只有一个满身血迹的昏迷者——也许还不如一个人呆着呢。再说还失了忆,多重冲击下,男孩的这种紧张反倒显得还算镇静。
等等,失忆?我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记忆状况?
“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你也失忆了吗?”两人的疑问碰在了一起,带着同样的热切。
先回答的是那个男孩。“失忆?不,我不知道,我想一想,我......”
“别急,慢慢来,我们从名字开始。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呃,我叫托马斯,t-h-o-m-a-s,可是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男孩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他皱着眉,嘴唇开始颤抖,“为什么——”
李维努力抬起疲惫的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托马斯,我也失忆了,现在我们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不是吗。”
托马斯抬起头看向了李维,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
李维只能继续说着,试图想出一些令人欣慰的好消息来让男孩冷静下来,“就算不失忆,我们也显然不清楚我们在哪儿,更不可能了解现在的状况,所以你看,失忆也没能更坏,不要太在意了。”
听到李维的话,托马斯没有那么慌张了,眼神也不再乱飘,可他的表情却猛然塌了下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眼泪涌出来。
如果是他一个人在这里,肯定是一丝哭的情绪都没有。他会表现得更坚强,慌乱只是暂时的。但现在旁边还有个李维,情绪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切未知带来的恐慌此时此刻就都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情绪在男孩的眼眶中蓄积。
李维已经开始在心中苦笑了。虽然潜意识中他觉得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他对自己安抚别人的能力也有一种隐隐的自信,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喜欢现在的局面。浑身是伤还要照顾小孩,这样的经历听起来太过糟心。
他轻轻捏了捏托马斯的手,缓声说道:“我还记得我的名字,李维,如果你不太会中文发音的话可以直接叫成‘Levy’。”
“Lee......Way......”托马斯模仿着“李维”两个字的音调。显然,他正在努力寻找发音相近的英文单词去拼凑它们,不过效果不好,汉语拼音里那个带拐的三声发着发着就拐了弯,这很是娱乐到了李维。
“Levy.”李维很是好心地“提醒”到。
“...Levy.”托马斯最终还是放弃了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