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希腊回来后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
桃梧要构思长达一万字的论文,学院给她分配的导师出了名的严厉,最惨的一点是,她在写了中文版后,要把整篇论文翻译成英文让导师订正,桃梧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距离她在图书馆扎根已经八小时过去,她从一堆参考书籍和文献中抬头,薅了一把凌乱的头发,然后看着掉落在指尖的发丝。
“一二三四五六。”她一头扎进笔记本里,哼哼唧唧,“草,我掉了六根头发。”
初稿明早九点前就要交。现在是晚上八点,她还差八千字。
呵。今夜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本想告诉季核准备在图书馆过夜,发出去的消息却是:
你好吗?
季核秒回:还不错。
桃梧愤愤不平:你晚上吃的什么?
季核正在观看一个解剖视频,看到吃这个字就有点不适,他回道:安迪管家做了鹅肝意面。
然后视频正好播放到血.淋淋的肝脏被取出这段。
呕。
桃梧冷哼,敲字回复:你知道我吃的什么吗?
季核:?
桃梧:空气。
隔着手机屏幕他都能想象到女孩的表情,看来某人心理不平衡求哄呢。
视频刚好播放完毕,他点开了下一个头部解剖,然后把腿跷在矮凳上,继续回复:
宝贝想吃什么?待会给你送来。
桃梧:不用,我不饿。
一秒,两秒,三秒,果然又弹出一条信息。
桃梧:我感觉死了很多脑细胞。不是说吃哪补哪吗。
季核看着视频挑眉等待,画面又是一片血.红色,他可以清晰看到颅内人脑的纹路。
桃梧:我想吃脑花。
……
两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的季核有点虚弱地敲了敲安迪管家的房门。
“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安迪,辛苦你帮我做一份烤脑花。呕。”他干呕了一下,继续道,“外加一份牛rou炒面,千万不要加香菜和芹菜,给桃梧吃,你知道她口味的。”
“好,没问题。”
“嗯嗯,那你做好了用饭盒装上给我说声,我给她送去,辛苦了。”
“应该的,季先生不用客气。”
最后季核提着饭盒准备出门时,想了想,又倒回去冲泡了一杯拿铁装进保温杯,再从衣柜里取下两件外套,把U型枕也塞进背包里才安心离开。
其实他的腿现在几乎是没有什么痛感了,只不过不能受力太久,拐杖便成了他生活的必需品。从希腊回来的第二天他就被桃梧缠着去了奥利弗办公室做了深度检查。
明天出报告。
唉。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哪怕下一秒的事都无法预测,担心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面对。
夜间的图书馆依然灯火通明,季核走进这个外表像个大蛋糕式的巴洛克建筑,在靠着墙壁的位置找到了桃梧,女孩一头卷发被自己蹂.躏得躁乱,方形的金丝大边框眼镜挂在鼻根,衬得脸更小巧,此刻正咬着笔尖皱着眉头思考,时不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季核走过去,好在拐杖下面细心地装了静音贴,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图书馆也没有发出丁点噪音。所以当他从桃梧身后抽走她口中的钢笔时,女孩吓得浑身一震,要不是被他及时捂住了嘴,估计就叫出声来了。
“不嫌脏啊,啥都咬。”他把钢笔轻轻放回桌面,“走,出去把饭吃了。”
两人在图书馆外面的台阶上席地而坐。
打开饭盒的盖子,烧烤的香味扑面而来,桃梧深吸一口,感叹道:“今天只有这一刻我才感觉自己是个人。”
季核从包里拆开shi巾纸递给她,“不是吃哪补哪吗?猪脑花,多吃点。”
饥饿使桃梧变得大度,她不但没有还嘴,还贴心地咬了一勺鲜嫩的裹着烧烤汤汁脑花送到季核嘴边,“看在你不远万里给我送饭的份儿上,第一口给你。”
季核嘴角抽搐得推开她的手,“还是不了吧。请放过被解剖课折磨到吐的医学生。”
“在论文海洋遨游的哲学生发来祝福。”
快要进入夏季,气温渐渐升高,夜晚的风柔和温暖,偶尔能听见草丛里细微的虫鸣。
女孩在身旁吃得很香,季核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长发,谁知手指不小心挂住一个打结的地方,拉扯到头皮,桃梧微微扬起头瞪他,“我看你捋毛的手法这么不熟练,是不是因为尼拉没在你身边。”
季核正帮她整理打结发丝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尼拉……已经不在了。”
尼拉是季核从六岁开始就领养的一只拉布拉多犬,据领养中心说,它刚生下来就被遗弃在垃圾桶旁边,好心人看到了便把它送到了领养中心。季核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领养代替购买,所以在他提出想要拥有一只狗狗时,季年茨就带着他直奔领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