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惜送晏宁回城中晏家,哭了那一场,晏宁一路上都神色恹恹的。
刚走到晏家所住巷子口,萧惜就感到了一阵凛冽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他伸手将晏宁带到一侧,便举剑迎上,便听晏宁急急叫到:“爹!”
萧惜心念电转,不顾那惊心的杀意压迫,撤了剑,站到晏宁身侧。
晏宁急道:“爹!这是我来为望城新结识的朋友,就住在为望山上,名叫萧惜不是坏人……”
晏将军打断道:“我已听得窈娘和无双说了,晏宁和窈娘承蒙萧小哥照料良多。”
晏宁心道那你还上来就打也太不知礼数了有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又听晏启向萧惜赞道:“萧小哥好剑法,可愿与我比试一场?”
晏宁:“……”
萧惜一礼道:“随便学的一点粗浅功夫,不敢入晏将军的眼。”
晏启道:“不妨,武学只凭本事,不看出身。”
说罢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家的不肖子一眼。
无辜躺枪的晏宁:“……”
萧惜道:“长者赐,不敢辞,那便请晏将军赐教了。”
听说晏将军要与萧惜比试,窈娘和柳无双将家中的下人都招呼过来,一时间院子里洗果子的洗果子,摆盘子的摆盘子,搬板凳的搬板凳,好不热闹。
晏启奇道:“往日我与旁人切磋,怎么不见你们这般兴奋?”
窈娘道:“往日里与将军比武的,哪个有萧大哥这样好看?”
萧惜率先出手,院中落叶随他而动,他身形细瘦,那把剑也细窄,平平递出,晏宁在旁边不由得“咦”了一声。
萧惜使的竟是最寻常的一招春水绝。
春水绝是百年前一代武学大师所创,因其简单易学,几乎是所有武林门派和世家入门所学,连军伍中若是要教剑法,也定是要先教此剑的。
晏宁幼时入门,自然也练过,但这一招萧惜使出来竟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身姿灵动,晏宁也曾觉得他轻功有如枯叶一般,飘飘荡荡似是无处借力,但却总是能落的恰到好处。
晏启眼中赞叹之意更浓,他刀法大开大合,杀伐之气密不透风,萧惜却好似能窥见他真气间的那一丝缝隙。
这轻功了得,眼力也了得。
而江湖上最最普通的一套剑法在他手上,被他信手拈来,每一招都毒辣狠绝,又宛若天成。
晏启也收敛了神色,认真应对。
从萧惜一出手,院子里的众人早已屏住呼吸,静的一根针都落地而闻,那果子洗过也并无人动,窈娘手上捏了一枚,也只是紧紧攒着,忘了放进嘴里。
二人在一方小院里过招,竟还能收敛真气,并未伤到院中诸人,连随剑意刀意惊动的落叶都未落在他人身上。
又过了百余招,萧惜才轻盈的落到地上,道:“我输了。”
晏启的刀离他喉间只寸余,少年却神色不动。
晏启收刀道:“我是虚长了年月,经验比你多了二十几年罢了,惭愧。”
又问萧惜道:“萧小哥可愿来军中效力?”
萧惜摇头道:“我父亲是鲜卑人,师父是前朝遗民。”
少年神色坦荡,并不隐瞒。
晏启看他长相,心中早有计较,也不强求,又向晏宁斥道:“大巧若拙,春水绝也能练成绝世高手,有的人挑三拣四,学什么都不像样子。”
萧惜替晏宁解围道:“晏公子其实极聪明,平燕刀法虽然高明,但各人资质不同,刀法也的确不适合他练。”
晏启叹道:“他就是不愿习武,我平日里在关中,不能时时提点,萧公子若无事,能否也指点犬子一二?”
萧惜道:“晏宁和窈娘于我师徒有恩,那是自然。”
晏宁急道:“爹!”
晏启奇道:“叫你多与萧小哥切磋,又没叫你拜师,急什么。”
晏宁脸一红。
窈娘这才记起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柳无双听得晏启吩咐,去厨下备了饭食,在晏宁和窈娘的极力挽留下,萧惜也一并留下来用饭。
席间晏启问起萧老先生后事,萧惜道:“师父曾吩咐过我,不必给他修坟立碑,他无家无国,归于山林便可。”
晏启道:“萧老先生是洒脱之人。”
又问道:“那你可知萧先生是先朝何时举的进士?做过何官?又是何时来到这为望山上?”
萧惜遥遥头道:“这我不知,自我记事以来,师父便带我住在这为望山上了。”
晏启又问道:“那萧小哥可还有其他亲朋故旧?”
萧惜道:“这我也不知,师父说我是他捡来的。”
晏启一叹,也不再多问。
只道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提,晏家多少还有些财力,又领兵在此,不至于让他平白受了欺辱。
晏宁奇道:“他武功这么好,谁这么不长眼?敢欺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