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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么?申瑞昆无声的沉默。
他看见了处于门派最前方的几名师兄们,正在不怀好意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尤其是那位被申宁昆当众顶撞得下不来台的师兄,回头看过来的一眼,满是沉郁与Yin鸷,以及说不清打算何时爆发似的若有所思。
这并不是申宁昆第一次当众顶撞师兄弟。正如罅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那样,怨恨也从来不是没有来源。毕竟,整日挂在师长们口中,时常加以比较,用来激励晚辈们的“天之骄子”的称号,也不见得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尤其是在那些货真价实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们面前。
欺凌与排挤、对立与打压,是只要一个转身间,便能立刻形成的局面。
申瑞昆拉着申宁昆纤细却粗粝的手掌,将他自盛满秽物的茅坑中拖了出来。
他看着弟弟即便满身粪水仍有所指望似的笑容,虽是于心不忍,却也忍不住开始责备他:“你就不能多安分几日么?”他边汲来井水一瓢一瓢地向申宁昆身上浇泼冷水替他清去腌臜,边劝弟弟,“舌头自是长在别人口中,你随他们怎么说去。又何苦因此得罪了师兄弟,让自己也不好过。”
申宁昆站在简陋的茅房的东侧边角,借一块破木板与土墙的间隙遮身,在冷风冷水中打了个寒颤,虽然也像是自己都在嫌弃自己肮脏那般的先躬身用水桶里的清水洗干净脸和手,心情却是无比的欢快:“出了这口恶气我心里爽快。他们敢笑我们是乡下来的无父无母的野种,我便要打得他们连自己亲生爹妈都认不出来。”
他反反复复地清洗着眼睛、耳朵,也不忘埋怨哥哥道:“申瑞昆,我可不是你。我忍不了。明明我们是因为刻苦和勤奋才能赶超师兄弟的,却要在几个不学无术者面前装弱扮蠢故意打输,我受不了这窝囊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只想我们兄弟两人能平平安安的。”
“你觉得还有可能么?”申宁昆脱下衣服,自上而下冲了三遍水,里里外外洗刷得干净了,埋首在哥哥的身前,借哥哥的衣服擦脸,“我们的师父要凭我们两个在掌门面前扬眉吐气,我们的同门却以此作借口要教我们‘学做人’。所以说啊,反正挨打也只有一次与一万次的区别,与其让我装平庸,受这两头的夹板气,倒不如索性随着心意,痛快个几次。”
申瑞昆沉思:“我看这样吧。我们好歹也还是有几个朋友的,以后你都跟着我走,不许再故意落单。惹不起总还是能躲得起的……”
“躲?为什么?申瑞昆你是没哟看见,今天被我狠揍的这几个,下次再见到我们,保管是要绕路走的。——不用躲,我可以保护你。”
“宁昆,宁可得罪君子,万不能得罪小人。”
“无所谓,反正君子和小人,我都不认识。”
申瑞昆看着弟弟一副油米不进的蛮不在乎的样子,忽地自心底蹿起一股无名怒火:“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只求你不要再用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出去惹祸!”
他似要一口气发泄不满似的对着弟弟怒吼:“你凭什么跟他们斗?他们要资源有资源要消息有消息要资金有资金要人脉有人脉,有父母师父庇护,有叔伯兄弟开路。我们有什么?你以为我们两人当初为什么要学拳法?我们是不明白兵器中最讲究‘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么?别人看都不屑于看上一眼的普通长剑,我们兄弟俩省吃俭用攒足一年的钱,都买不起一个剑柄。你凭什么跟他们斗啊!申宁昆,你说说你凭什么?”
申宁昆听完哥哥的一通发泄,如同被寒霜打过的茄子般,当即蔫了下去。他对着怒气冲天的哥哥,软声软语的求饶道:“哥,你别生气。”见申瑞昆背过身去,又拉扯哥哥的后衣襟讨好道,“虽然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但是,我这不是还有你嘛!”
哥哥如被一盆温水熨平了心头火,无奈又无语:“申宁昆——你叫我说你些什么才好……”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兄弟两人间的谈话:“那个,你们哪个是申宁昆?”像是二师伯门下的弟子,捂着口鼻,离得远远的,也不管两人能不能听得清,刻板的通知两人道,“申宁昆你恃武逞凶,打伤同门师兄弟,掌门责你到祖师祠堂前静思己过。”他将话说完,把头一扭,不耐烦的当先带路,“——快点儿跟我走。”
“不就是关禁闭嘛,说得这么好听。”申宁昆低声嘟囔着,不屑的撇撇嘴,伸手去取搭在木板上的干净外服,却见哥哥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并接过了衣服。
申瑞昆先一步迈了出去,陪着笑脸,对前方并不认识的那个心高气傲的同门客气道:“请师兄宽宥片刻。待我整理了衣装便去。”他低头像对方展示满襟的被弟弟弄得chaoshi的水痕,貌似不好意思的在笑,“我若以这副形象出现在祠堂,恐怕才是对祖师爷的大不敬。”
申宁昆正要开口,却被申瑞昆抢先了一步:“申瑞昆。”哥哥喊弟弟,“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他边说边学着申宁昆的样子,对着申宁昆恰当的露出了一丝鄙夷,“连个架都不敢打,我要你这种孬种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