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嵇汀和他往日见到的都不同,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血色,一头松松挽成髻的长发黑的像墨,余出一两绺头发乖顺的垂在她肩上。今日的嵇汀没有穿戎装,身形隐藏在大氅里显得格外瘦小,阿尔斯楞因此对她生出了怜惜,这种怜惜牵引着,让他有了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十日前的阿尔斯楞可能在自己的想法生成的一刹那就已抱了上去,现在几经变故,他比之前的自己多了不少克制。
阿尔斯楞强压下自己的这阵冲动,对着嵇汀笑了笑:“前几日我去看你被拦在了帐外,你守在门口的护卫说你还没醒……”
嵇汀隐约觉察出阿尔斯楞的变化,因此有了一种莫名的生疏感,她看着对方,说出的话没经过脑子:“下午我醒来时问哥哥你怎么样了,他去看了,也说你还没醒。现在我们一起醒了,倒像是约好了。”
嵇汀说完这话苍白的脸颊瞬间飞上了薄红,她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什么“一起醒了”、什么“约好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调情。
往日和嵇汀的交谈,嵇汀不是对他剑拔弩张,就是带有一种不能靠近的疏离,阿尔斯楞看着嵇汀脸颊上泛起的薄红,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还能看到她娇憨的一面。
说不心动的假的,阿尔斯楞轻笑出声,他胸口有伤,笑的动作太大牵引还没愈合的伤口,让他疼的稍微佝偻了一**形,嵇汀慌忙上去要扶他,动作太大引得骨裂的右臂也一阵刺痛,她咬牙闷哼一声忍了下来。
阿尔斯楞自然注意到了嵇汀的动作,他想起那日自己落马时嵇汀的动作,伸手想去摸她绑了夹板的右臂。阿尔斯楞手伸到一半因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停在了半空中,最后只用手指指了指她的右臂:“若我没猜错,这手是因我受的伤吧?”
嵇汀不愿承情,抬手也指了指阿尔斯楞从胸口绕到肩侧的绷带:“你舍命为我挡箭,我为你断一只手,我们两清了。”
阿尔斯楞没想到嵇汀会这么说,他又感受到了嵇汀那种对他的熟悉的疏离感,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摇了摇头:“未必就两清了,虽不知是什么,但我带回了公主塞在我手中的东西,这笔债,该你欠我的。”阿尔斯楞看嵇汀开口就想反驳,又说,“这笔债就这么欠着吧,最好能欠一辈子,”他放轻了声音,这句话说得真心,“我不要你还。”
因他最后这句话,冷冽的月光也变得温柔起来,嵇汀看着阿尔斯楞的眼睛,心想他说话时总是这么直视着她,让人回望时一眼就能看到这双深琥珀色的眼睛自己的影子。
嵇汀看着月色中的阿尔斯楞,他瞳中的自己仿佛在和自己对望,嵇汀不忍心撇开目光,她抿了一下嘴,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有东西要给你,你随我来。”
嵇汀要给阿尔斯楞的是那柄她带回的原本属于铁伐云的羚首短剑。
阿尔斯楞身上伤重,两人就这么慢慢走到嵇汀帐前,他在帐外等嵇汀去拿那要给他的东西。
嵇汀进帐翻找了一会儿,将那柄羚首短剑递给了他:“这是玥虏王子的佩剑,等你回到戈铄……”她噎了一下,坦率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带回戈铄会起什么作用,总归不会是无一用处的。”
无人告知阿尔斯楞铁伐云已死的消息,他接过那柄羚首短剑,看着剑柄处小小的“云”字铭文惊诧万分:“这柄剑你是如何得到的?”
嵇汀这才知道阿尔斯楞对自己是如何回来发几乎一无所知。
傍晚和哥哥一同吃饭时,她被告知等阿尔斯楞伤好的能行路了,便差人送他回戈铄,原本和那日苏签下的盟约还会由他这个幸存的儿子继续履行下去。
既然是伐虏盟友,稽淮并没有对他隐瞒铁伐云已死这件事的意思这件事,嵇汀是知道的,她想了想,觉得不如自己现在就开口和他讲清的好。于是在稽淮之后,阿尔斯楞成为知道嵇汀回来的经过的除了稽淮后的第二人。
阿尔斯楞拿着羚首短剑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这柄短剑Jing钢所造,看着它锋利的剑刃闪着比寒夜的星辰还要冷冽的光。杀父仇人已死这个事实在他脑中难以置信的徘徊了两圈,化成了翻涌的气血在他的胸中激荡不已。
阿尔斯楞不顾嵇汀就站在他身前,用手中的羚首短剑割破手指,在自己左脸颊上涂抹出两道血印来。他单膝朝着戈铄的方向半跪下来,划破拇指的右手握成拳放在他左胸跳动的心脏前,低头心中低yin起了嵇汀听不懂的祭奠词。
这是嵇汀第二次见到这种对她来讲有些古怪的仪式了,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她等阿尔斯楞起身,她压制住自己的惊异,不动声色的开口问他:“这是什么仪式?”
阿尔斯楞只当嵇汀好奇,对她解释道:“剺面,是草原上的旧俗了。这旧俗最初是要割肤削鼻以祭先祖的,后来逐渐演化,只用于儿子吊唁故去父亲的亡魂,割肤削鼻也简化为拇指指尖血涂于面。”
嵇汀的脑子翁的一下炸开,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苏赫巴鲁已死这个事实来的太急也太猛,震的她就连送别阿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