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的目光落到朱子虞托着酒樽的细白手指上，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拿起朱子虞刚刚斟满的一杯酒，一仰头，全部饮尽。
啪的一声，程元把空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朱子虞上前满上。
程元沉默地连饮三杯酒，才停了下来。
“程将军此次来到烟国，舟车劳顿，若有哪里招待不周——将军是个直爽人，直接说了就可，我们也好办啊。”
“一切都好。”程元简明扼要，惜字如金。
接下来是歌舞伎的表演，觥筹交错，丝乐靡靡。
随行的一众人也喝开了，到处都是纸醉金迷的热闹意味。
程元微微偏头看了朱子虞几眼，朱子虞立即俯身下去，听他说话。
程元看他如此，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才吐出几个字，“我带你走。”
朱子虞笑了笑，眉眼弯弯，如同五年前一般明明媚媚，“好啊。”
程元不再说话。
这一顿宴席一直持续到天亮。
程元见朱子虞站的累了，上下眼皮还不住打架，于是拉着他的手，亲亲腻腻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拿剑的手一伸，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朱子虞很熟悉了。
他也确实困了，于是靠在程元的怀里，慢慢就睡着了。
等到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他，“阿玉，阿玉，快起来，妈妈找你呢！”
朱子虞揉揉眼睛去见那个被称为妈妈的女人。
那女人看他的眼睛里似有怜惜，一双如水的眼波依稀还能看出一星半点往日的绰约风姿来。
“阿玉，你也知道我们要打仗了吧。”
朱子虞点点头。
“昨日的贵客，你也心里有数。那人是鼎鼎有名的程元程将军，他唯独对你青眼有加。所以，有件事，必须你去办。”
那女人对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左右靠近了朱子虞一步，其中一个手里端了一壶酒。
“一个月之内杀了他。”
那小厮把那壶酒递到朱子虞眼前，“然后带着他的死讯，快点回来拿解药。”
朱子虞看着眼前的那壶酒，他没有多言，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酒杯。
他没有反抗这已经为他安排好的命运，一如五年前，他没有反抗四皇子那样。
一口饮尽。
那酒不算辛辣，甚至还带着一点苦涩。
朱子虞站起来，“那阿玉告退。”
“哎......”那女人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阿玉你自己多保重。”
朱子虞笑了笑，离开了那里。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来接他。一顶小轿子把他抬进了程元在烟国暂住的府里。
程元正负手站在府中等他。
几年来，他一直在这边境四周打转，固守边境，或是自请领兵和烟国打仗，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朱子虞。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朱子虞变了很多。
他心里明白。其实他很早就明白，在没找到朱子虞的第一天起，他心里隐约清楚这个结局。
一时之间，他又有点怕和朱子虞见面。
他看着朱子虞施施然从轿子里走出来，满院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人冲着他微微一笑，霎那间，如水岁月穿梭万水千山，似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