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语航无奈地看向坐在对面软榻上的娘子。萧沁正坐在绣花,看见了儿子的反应,对着夫君嗔怪地一笑,继续低头做她的针线活。意思是这事她管不了。
孟语航看儿子是恼了,赶紧夺了他的笔道:“我的乖儿子,别抄了。那些话都是说给你大娘和你堂哥听的。阿爹才不舍得让你抄书。”
孟语航把他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跟阿爹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事孟星叙就来气,愤愤不平地把事情的经过全说了一遍。
孟语航听罢忍俊不禁,竖起拇指夸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星叙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孟星叙道:“我就是不高兴堂哥那么说阿爹。在我心里,阿爹就是唯一的大英雄。”
“儿子,英雄存在的意义不是活在别人的言语中。坦坦荡荡走正道,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这才是一个英雄该干的事。”孟语航语重心长道,“赌钱终归不是正道,阿爹相信你今后会改正。今后你就离孟一光那小子远一点。那小子看着老实,心眼可不少。”
屋里没有外人,孟语航却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道:“大哥离世后那小子太过无法无天了,是该受点教训。他竟敢说我儿子是窝囊废,阿爹就觉得咱们星叙将来必定会比他有出息。”
受了一天冤屈的孟星叙终于绽放笑颜。
阿娘从丝绢里抽出针线,道:“夫君就宠着他,将来他若是闯出更大的祸事,看你怎么帮他收场。”
孟语航却道:“我的儿子我心里有数,他不会做出格的事。他像我,我自幼也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子。这就是孟家人的真性情。”
阿娘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中的针线活不停:“我们家阿涵小时候也这样,性子比星叙还要耿直几分。邻家孩子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他就动手把人家给打了。”
“阿涵是个忠厚的孩子,动手必有他的缘由。”
阿娘绣的是几株兰花,尚未全然成型,针脚细密。她道:“缘由是阿翎,阿翎被邻家那孩子嘲了几句。阿涵是去为他出头的。”
孟语航给孟星叙塞了两个黄澄澄的柑橘,抬头问道:“是因那桩事?”
“否则还能因为什么事?阿翎乖得很,自幼温柔安静,从不爱与人争口舌。”
孟星叙剥开橘子皮,也不剥下橘瓣,像咬苹果那样咬橘rou,二郎腿一抖一抖的。他插话道:“这可未必。”
阿娘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孟星叙眼前浮现出萧翎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来:“他会咬人。”
“你净胡说,阿翎怎么会咬人。”
“真的,他咬人可疼了。”
阿娘所说的阿涵和阿翎就是她在萧家的两个弟弟,大名分别是萧涵和萧翎。论辈分,孟星叙得喊他们大舅小舅。
孟星叙跟阿娘去萧家的日子并不多,一年也就两三回,待得最长的时候都是在正月里。自他记事起,大年夜和正月初一是在家里度过的,而到每年的正月初二,阿爹阿娘就会带着他回萧府住上几天。
萧府好玩的东西有很多,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外祖父很疼他,一看到他来就眉弯眼笑,一口一个“宝贝外孙”,带着他看戏骑宝马耍刀枪。
孟星叙小时候还在他的脖子上骑过。
在萧涵和萧翎两兄弟的心目中,萧维齐永远是威严而不苟言笑的父亲,就连他们小时候也没有在阿爹的脖子上骑过。叱咤沙场、威风凛凛的萧维齐老将军,一生骄傲不屈,为国抛头颅洒热血,老来却愿为外孙低下头。
萧维齐常说:“我一看星叙这双星子眼,就知道他是将相之材,将来定不会辱没咱们萧孟两家的家风。”
萧维齐老将军对孟星叙的疼爱可见一斑。
大舅萧涵也一样纵容他。萧涵长他八岁,孟星叙一喊“大舅”,瓜子蜜饯糖葫芦烤番薯云片糕,他要什么,萧翎就给买什么,他想去街上哪处逛,萧涵也全依着。他做老大,萧涵做他的手下。因此在萧孟两家的亲戚当中,孟星叙最待见的就是大舅萧涵。
有最待见的,自然也有最不待见的。他最不待见的就是小舅萧翎。
孟星叙喊萧涵“大舅”,却从不愿意喊萧翎一声“小舅”。他觉得萧翎就比他大了三岁,喊舅舅有些丢脸——这就是小孩子的奇怪思想,辈分明明是一辈子都逃不了的东西,与年龄身份都无关。
萧翎是萧家的养子。当时孟星叙还不知道什么叫养子,只是偶然听阿娘跟阿爹说起过。
萧翎从小就不爱搭理他,冷冰冰的,很难难亲近,而且瞧他很不顺眼,尤其是他缠着大舅玩的时候,萧翎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大概是因为他抢了大舅。
孟星叙是个倒霉孩子,他想好哇,你不乐意理我,那我偏要招惹你。于是他翻乱过萧翎的书架,给萧翎的课业打满过叉叉,在萧翎的笔筒里塞过夏蝉和小蛐蛐,萧翎看书时他趴在窗口唱过难听的山歌,萧翎在池子里洗浴时他还偷过衣裳。搞得萧翎后来恨他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