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那天,章棹起了个大早,跑去帮着布置戏台,顺便看向史他们排练曲子。
今儿晚上的戏有他一直都想听的《失空折》,他只在小时候听过一次,神庙对面那个戏台每年都错过它,一直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这日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儿,他帮着忙前忙后,等歇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跟人说了一声就赶紧跑回去,没想到屋里已经有人给端了饭来,一桌子的羊rou、腰子和肚肺。二少爷坐在桌边,恹恹的问他:“去哪了?”
“去前院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人来过了?”
“嗯,陈妈来过,交代了一些事。”
“少爷,我今儿下午还是不在,去帮着他们布置。”
二少爷看他一眼,说好。
晚上这家人总算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在正屋摆了一桌,高姨太一直尽力找话活跃饭桌,赵老爷难得面有霁色,赵太太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好歹也算捧场,一桌子人面上也算和谐。赵忆宝和赵忆恩都穿了新衣服,还没吃几口就嚷着要去玩,被赵老爷训斥了几句,安静了。
吃完饭章棹没跟着他,兀自去了他们的戏台后边。院里已经摆好了桌椅凳子瓜果酒水,待会儿陆陆续续会有赵老爷邀请过的好友过来听戏。
等人差不多来齐,这戏也就要开始了。章棹问了一下,《失空折》排在最后,算是个压轴的曲目。
这会儿家里的奴仆丫头没也没那么多拘束,没事做的都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边,一双双眼睛激动的盯着台上。
章棹跟他们站一块,在前排端坐着的那一堆人里扫了几个来回。皱眉问旁边的人:“怎么没见二少爷?”
前排中间坐了赵老爷和一个身材健硕的白发老爷子,两人正侧着头说话。赵老爷右边是赵太太,再右边依次是高姨太、赵忆宝和赵忆恩,唯独没有赵忆同。
“你不知道啊,”那人磕着瓜子道,“这种场合老爷向来是不允许二少爷在场的,毕竟那么多人都在呢,万不能丢了面子。”
章棹的口气不自觉有些冲:“怎么就丢了面子,搞的好像二少爷不是他儿子一样。”
“嘿,”那人笑道,“你还别说,外人呐,能有几个见过咱二少爷,老爷把人放在家里藏得好好的,好像不露脸就没这个人一样。也难怪咱太太整天板着个脸不顺心,好歹也是个嫡子,老爷连带都不肯带出去,你说这事搁谁谁不心寒。”
章棹皱了皱眉,他之前确实只见过二少爷两次,一次是在河边被吊着的那回,还有更早的一次,是在庙会上,赵忆同被赵太太牵着。
他和大树当时还挺纳闷的想那位是谁,后来听人议论才知道是赵家的二少爷,名副其实的嫡子。他当时还感慨这傻子竟然不是眼歪鼻子斜,别说还挺周正的。
章棹就没见过比赵老爷还虚伪的人,难怪赵太太说他情感寡淡,自私自利。
“也亏得咱们二少爷人傻,甭管老爷说个什么,都不反驳,也不知道这小小年纪的,伤不伤心。”
章棹侧过头去往西边眺,那边连个灯影都没有,相比于这边的热闹非凡,只有挂在天边的半轮月亮,萧瑟无比。
他往台上看了会儿,发现自己很烦躁,压根不想听上边在唱什么。
等台上一出戏唱完,再换另一场的时候,他转身走了。
没有什么挣扎思索,就像他往常端了饭往回走一样,不过这回步子快了些。
刚走到院里就听见他家少爷的声音,“唱完了吗?”
章棹抬头往老槐树上看,“没呢,你怎么又爬上去了?”
赵忆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起他以前的话,愣愣的说:“我给忘了。”
章棹笑了,“那还不赶紧下来。”
他一边等人下一边说:“我觉得他们唱的没意思,一点不带劲儿,你想不想看带劲儿一点的,我领你去。”
赵忆同闻言先是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吗?”
“假的。”
“…哦。”
“那你想听戏吗?”
“……挺想的。”
“那还是带你去吧,反正我也没事。”
赵忆同又一次惊喜的问道:“真的吗?”
“快走吧,待会儿要结束了。”
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了,就连戏台的影子都看不着。
章棹使劲握着他的手腕往前挤,拥堵的人群自然不满他的行为,使劲横着不挪地儿的还算好的,更有厉害的直接上手,章棹在混乱中被人结结实实扇了几个耳光。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左右开弓的反击,还要留心身后的少爷。
这里的人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人一直压到了台跟前,等他好不容易到头,又把少爷拔出来,已经出了一身汗。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几个鲜红印子,微微肿了起来。
而且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妈的一只鞋不知道被那个混蛋给拽跑了,就留了一只孤零零的挂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