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杰闻言一愣，一双嘴唇欲言又止。他看看邱宇，又看看垃圾堆里那人，最后紧紧抓住了胸前的毛爷爷，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靠。”
牛威这时探过头来看了一眼，估摸着事情应该结束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扔掉手里的酒瓶，跑过来艰难地踮起脚，在邱宇耳边小声问：“宇哥，走吗？”
邱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低头看了眼皮夹里的照片，看了眼照片里的那个男孩。然后他啪地合上皮夹，往那人脚边的水泥地上一扔，再没去看他的眼睛。牛威配合地瞪了那人一眼，往地上啐了口痰，转身的时候发现小哑巴居然还没走，拽着个半人高的破书包直勾勾盯着他们，有仇似的。牛威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顿时嚣张了，像是把刚刚藏着捏着的凶恶一股脑倒了出来，使劲摆着手骂道：“还不走，等着我们分钱给你啊？！又不是我们吃你阿婆的霸王餐，滚边去！”
小哑巴盯着他，嘴巴紧闭着，眼睛却瞪得圆大。她的一双杏眼炯炯有神，镶在一张剩了些婴儿肥的脸上本来还算好看，却常年被额前左一捋右一捋的头发遮着，只透了冷冷的光，看着便叫人胆寒。牛威自觉被挑衅，抡起拳头做出要揍她的模样，她立刻撇开头，像是不屑搭理他，转身就要走。这时牛威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了一声叫住她道：“慢着！我们这次救了你，下次记得叫你阿婆请我们吃炒面！”
邱宇忍不住转头斜了他一眼：“神经病。”
小哑巴装作没有听见。这会儿她转而瞪着邱宇，脸上仍旧是那副凶巴巴的模样，过了会她突然朝邱宇吐了下舌头，转身跑了。
“哎！这小子！”牛威在后头骂着就要追过去，身边的邱宇却哼笑一声，插着兜自顾自走了。他扭头一看，赶紧跟在赵杰后面追了上去，一行人叽叽喳喳地逐渐走远。
“哇，宇哥，这里就有一人份了喔！这样下去我们在开学前就能走了，爽！”路上，赵杰在阳光下举着那三百块钱正笑得合不拢嘴，牛威就跑过来在他耳边窃窃说：“你别这么张扬啦，露富生灾啊。”
“去你妈的……”赵杰做一副要打他的姿势，却看见邱宇突然回头。他以为邱宇要骂他，手臂急急划了个空，赶紧把钱折好塞进了口袋里。
结果邱宇却问：“刚才你干嘛那么紧张，你认识那人？”
“啊？”赵杰反应了会儿才明白宇哥指的是谁。他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脸上的惊讶却没收起来：“你不认识？”
邱宇眉头一皱。
赵杰赶紧说道：“他是我们学校新来的那个外地老师啊，好像叫方、方什么古的……哇，我就说宇哥你怎么敢抢他的钱，原来你不认识他……”
“他是老师？”邱宇有些惊讶。
“对啊，他上学期带高二的课嘛，被那班人整的……应该全校都知道了吧？”
“哦！就是全校通报批评那次！”牛威也想起来了，就说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邱宇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赵杰双手一拍，说起这事就兴奋了起来：“就是他们之前看不惯这个老师嘛，有段时间上课的时候就全班人逃课，不知躲到了哪。然后这个方老师呢也是很牛逼，他跟没事发生一样对着空教室就开始写板书，从左边写到右边，密密麻麻的，有人拍了照传到网上，有段时间贴吧都传疯了……就这样搞了两三回，终于是被校长发现，然后全班记过处分。”
牛威也跑过来，伸出手指头点点点道：“对对，那时候周一开完校会，陈狗是教导主任嘛，黑着脸走上来讲这件事，一看就是刚被校长叼完，笑死人了。”
邱宇挑眉：“整节课自己对着黑板写东西？是不是有病？”
赵杰耸了耸肩：“我也觉得。但是校长好像没怪他，因为他专业好像很强，我们这里平时哪有这么好的老师来啊。”
“他什么专业？”邱宇问。
“英语咯。”
“英语？来这里教英语？想干嘛？”
“我怎么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校长请他来的，要不然他都去教高三啦。”这会儿赵杰才想起来，他刚刚应该拍照的，新老师被人打飞进垃圾桶，靠，绝对是大新闻啊。
邱宇没有搭话。这样一想他好像确实对这件事有印象。当时他好像还想过那新来的说不定是个又矮又挫的缩头乌gui，所以才什么都不敢说，等着校长出面。可是今天看见他——邱宇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清明得很，里头半分恐惧没有。邱宇又想起了他问自己的那句话……Cao，难道我缺钱你就会给我么，包里才三百块的穷光蛋，装什么圣人。
“莫名其妙。”他低声骂道。
“什么？谁莫名其妙？我说真的宇哥，他们真这么说的！”牛威刚一通咕噜把他听过的传言说了一遍，就听见邱宇在他耳边骂人，顿时委屈地辩解道，“有人亲眼见过他腰上有纹身，同乔爷他们那样的，整——片往上，绝对当过黑社会啦！”
“他还有纹身？”邱宇惊讶。
牛威赶紧点头，绘声绘色又补上几句道听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