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古街的尽头便是长庆坊,灰顶白漆,墙砖斑驳,左右两旁挂着‘祈福长庆坊,问道龙虎山’的朱红金字,‘福’摆在门正中央靠里的位置。光线偏暗,模糊了不少字迹。门口两尊石狮兽色泽圆润灰暗,头顶被游客们摸得发亮。许愿树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迎风飘扬,盛满了人间期待。
阿远记得以前恺凡从来没心思来这种庙宇,常以无神论者自居,没想到此刻却丢了点香火钱,虔诚地俯伏叩首,缓缓地闭眼,也不知许了什么愿。
殿内穿梭着衣着各异的人们,阿远一眼瞧出那个假道士在忽悠游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静静地站在朱红柱子旁,等待着恺凡起身。不知什么时候起,阿远特别害怕各路神佛,总觉得自己要遭天谴。
良久,恺凡朝阿远走了过来,见他脸色发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喊了他一声:“阿远?”
阿远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可以走了吗?”
钟恺凡凝视着他,见阿远手里还握着小姑娘刚才卖给他的小捆青木香,“阿远,你要学会面对。”说着,恺凡掌心向上,示意阿远把青木香给自己,“给我吧。”
林远听得心中一惊,钟恺凡仿佛总能揪住他心中所想,他咽了咽口水,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钟恺凡没再说些什么,借着香炉里的火,点燃了手中的香。风有点大,吹得他眯起眼,忍不住蹙眉将青木香插在香炉里。光线暗了点,带了几分残阳的浅金,无声落在钟恺凡肩头。林远站在门槛内瞧着,忽然有点羡慕他手里的那几株香火。
被恺凡握在手心的感觉……
街市人chao涌动,他们混在人群里,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天色昏黄,钟恺凡没打算原路返回,只顺着青石砖小路往前,订了间普通客房,俩人是打算就近休息了。
晚上阿远食欲不大好,恺凡也不勉强,给他盛了碗粥,“是不是觉得不好玩?”
这附近游玩的地方都大同小异,真要没兴致那也无解。
阿远喝完粥,揉着眼睛打哈欠:“我又困了。”
钟恺凡知道他平时严重缺乏睡眠,十分理解地点着头:“你先上去。”
阿远一怔:“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出去买包烟。”钟恺凡语气淡然,面无波澜。
阿远瞧了他一眼,拉过他左手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动作迅速地往他大衣口袋里探了探,摸到一个冰凉的打火机。
钟恺凡蹙眉,懒懒地说:“干嘛?”
“以前还说最讨厌烟味儿,你自己不也抽吗?”
钟恺凡顿时意兴阑珊,“行行行。”他看了看腕表,仿佛有些不放心似的,“你先上去吧,免得被媒体拍到。”这地方虽然跟剧组有点距离,但恺凡还是怕出意外。
临走前,林远不舍地看了看,“你早点回来。”
钟恺凡抿了一口茶,轻轻点了点头。
林远刚回到房间,妈妈的微信就发来了,问他吃饭了没有,今天忙不忙。
阿远坐在床边回复:吃得很饱,今天不忙,休工一天,明天下午才返回剧组。
妈妈嘱咐道:不许挑食。
阿远说:妈妈也要配合医嘱,保持好心情。
回想起来,他们母子二人相处起来从来都是平静温和,更像是朋友。宋望舒以前是教语文的,性格平和而温柔,情绪也比较稳定,所以阿远才能在没有爸爸陪伴的家庭里顺利成长。
虽然是单亲家庭,阿远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爱过。妈妈一直是个温和而宽善的人,他潜移默化受了这种影响,对很多事都发不起火来,除非被惹急了。
他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骨子温柔到了极致,一点点抚平恺凡的坏情绪。
有一次林远等钟恺凡下课,阶梯教室里的同学一涌而出,他听见有女生在轻声议论钟恺凡:喂,你瞧见坐在咱们后排的那个男生吗?我钥匙掉了三次他都帮我捡起来了,真的好温柔哦。
林远恼火地想,他温柔个屁,惹毛了钟恺凡他能把家都拆了,再免费赠送豪华冷战套餐。旁人觉得他温和平静,那是因为了解得还不够深。不过大多数时候,林远不得不承认,恺凡远比自己要细致认真。恺凡很注重个人整洁与收纳,他的耳机从来卷得整整齐齐、放在耳机盒里,运动鞋永远都是干净的,翻过的书,连页脚都不带褶皱,匆匆翻过去,只看见俊逸有力的字迹。他的生活习惯很好,每周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慢跑,凡是他热爱的事,他能做到极致。
阿远佩服恺凡身上的某些品质,比如说自律,那些习惯也许他一辈子都学不会,但并不影响他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也许是受妈妈的影响,阿远从没想过要和谁比,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和同期艺人多年保持良好关系的原因,他不会因为对方发展迟缓而心生鄙夷,也不会因为别人突然爆红而心生嫉妒。
嫉妒只会拉低自己的人生境界。
除去是对手,更多时候要学着用平和而开阔的心境去欣赏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