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您早已预见……”
唐筠没有说完后半句,若这人知道真相,他定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并非预见,只是猜测。我本以为你会听劝,怎料你这般痴情……”那人站起身,比唐筠高出些许,“为一个凡人面不改色地欺骗兄长,还编得出神仙好心所以白送你灵符这种谎言,你这些年真是长进不小。”
“你又在跟踪我?”唐筠低声质问,死死盯住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眼。
萧檀闻言蹙眉,几乎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却明白此时不是插话的时候。
“那日韩子柊送你回家,我放不下心,多待了一会儿,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怎能叫跟踪?”
“你到底是谁?”
“若想不起来,就唤我白朔空。”
最后三字似是钟声回响,令唐筠心里猛地一颤:“但我曾以别的方式叫你,对不对?”
白朔空没有回答,只是对他笑了笑,随即看向萧檀:“九皇子萧无垣……还真如传言那般沉着冷静。”
红衣少年往唐筠身前一站,挡在两人之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有我在,你别想动他一根毫毛。”
“莫说凡间,天庭地府四海八荒,永远不会伤他的只有我!倒是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筠儿,这话又有几分可信?”
“我陪他一辈子,一刻也不会少。”
“一辈子,呵,你们凡人总是言而无信。陈家那小子曾说要护着他,最后呢?心安理得地收下灵符,却连筠儿经历了什么都不知。”
唐筠出声反驳:“是我不愿说,与他无关。”
“若他真的在意你,怎会不去打听这符的来历,怎会不知逆天改命需要什么代价?”白朔空的声音带着怒意,凌厉的眼神使唐筠颤抖不已,“你,萧檀,你要如何伤害筠儿,是让他心疾无解,还是亲自取他性命?”
“我以此生护他安然无恙。”
“说得真是好听。”
“若此话有假,我愿堕Yin曹地府,承万箭穿心之痛,受五脏俱焚之苦,魂飞魄散,不得安生。”
白朔空冷哼一声,俯身在他耳旁道:“筠儿为你活这一世,你不要辜负他。”
“为我?”
萧檀不解,却见他越过自己看着唐筠,语气万般温柔。
“我差人送了点玄烛玉去十方观,你若想带回家,下次让韩子柊拿些给你……今日说得太多,我就不再打扰你们了,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
他看了眼两人紧紧相握的手,默不作声地离去。
梦里模糊的面庞逐渐清晰,唐筠看他的背影,犹豫半晌,鼓起勇气喊道:“师父!”
白朔空回眸一笑,微微颔首,空中恰巧绽出火树银花,两名少年抬头,繁星如骤雨下落,再看向远处,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耀眼夺目的烟火照亮夜空,耳边尽是喜悦的欢呼,唐筠微微偏头,这才听清身旁的少年在说什么。
“你为何叫他师父?”
“为何?”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应该这么叫……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萧檀默不作声地执起他的手细看,纹饰繁复的银镯与纤细的手腕极为相称,这是父皇当年命人打的百晬赠礼,即使过去十数年也Jing美绝lun。
白朔空一口一个凡人,又称灵嗣真人为韩子柊,想来应也是神仙,能与这种人相识,唐筠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他知道宫里时常有人提起丞相家的二少爷,尤其是唐逸生或唐璟宸被皇上嘉奖后,说的无非是祥瑞好运福星降世,偶尔有人会说福祸相生必有大灾,但总归都是些无须在意的闲言碎语。
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周竟流传起唐筠真身非人的言论,空xue易来风,能被人私下传开,这话自是有依据。
因反对萧溯泷而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的官员大有人在,萧溯泷早在被皇上立为太子之前就已做好准备,若想坐上那个位置,这是必经之路,只要那些蠢人不对他造成影响,他便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他的把柄没抓到,反倒传出了另一件事。
某日清晨,抚光苑的侍卫发现朗玄君的爪下有一蓬头垢面的青年,救出后洗净面部的血污,发现竟被人割断了舌头。刑部一主事前来查看,一眼认出这是失踪的手下,于是亲自将他领走。
那青年疯疯癫癫地比手划脚,似要表达什么,主事便命人取来纸笔,只见他写下唐栩琛乃蓝眼妖兽,又写太子修邪道驭妖魔。主事虽不满萧溯泷,却也明白这般不敬的话语若让别人知道了,莫说手下,连他都可能自身难保,于是命人将纸烧干净,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青年当晚自缢身亡,脚下却空空如也,似是凭空跳起抓住绳索,将脖子挂了上去。
取纸笔的丫鬟将此事与白日他写下的话语悄悄告知同伴,一来二去知道的人多了,主事罚了丫鬟,又被迫出面澄清,道那青年失了神志,让众人不要轻信,可这种不知真假的流言最引人注意,没过几日便传到了萧檀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