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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沐祁一度担心过,等到谭哲再长大一点,他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身份相处会比较好。说到底,他最初的打算也只是每个月过一些钱给谭哲,并没有打算时常探望这孩子。
说到底,谭哲现在对他再亲昵,也终究是一时的。孩子终究有长大的一天,明白事理的一天,离开的一天。
“这周轮到我做生活委员了。”
少年一边匆匆地扒着饭一边含糊地说着,“之前说要全班轮流的……这周正好轮到我……还要收班费什么的……”
“那很好啊。”梁沐祁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培养全班的责任感,这个制度很不错。”他顿一顿,“这周末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可能不会联系你。你有事的话,到下周再找我吧。”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梁沐祁闻言呛了一口水,咳得整个人都红了,“你才几岁就知道女朋友?”
“我们班就有人谈恋爱啊,没什么稀奇。他们音乐课上都坐在最边上打啵儿哎~”谭哲眨了眨眼睛,“后来还被叫家长了,可是也没有分手,还是偷偷在一起。”
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小孩子不愧是吃快餐长大的到底还是比他们早熟很多,梁沐祁也不忘调侃谭哲,“那你呢?在学校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一问之下,谭哲居然有点脸红,“没、没有。”
他眼神乱飘,颇为不自在地又补了一句,“学校的那些女孩子,太幼稚了。”
梁沐祁愣了一愣,没有想到谭哲的品味居然是靠往成熟御姐那一挂的,顿时又是一波感慨现在的孩子到底是生活在怎么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他只好敷衍地“哦”了几声,两个人都有些脸红红地吃完了这顿饭。
周六的凌晨,梁沐祁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是早上两点。
梁沐祁虽然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人会这个点来找他,但还是披上了外套开了门。
门口的人让他心里顿时一沉。
谭哲看起来相当狼狈,灰头土脸的,嘴角也破了,脚上只有一只鞋子,身上只穿了件单衣。
梁沐祁立刻走出两步把门在身后掩上了,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谭哲身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又颇为不安地,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这周不要找我的吗?”
谭哲的声音里有些哭腔,“我……我可以不可以在你这里呆一下?一个晚上就好……”
他虽然个子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却还是小孩子的样子,说话的时候紧紧地抓着梁沐祁的衣襟,生怕梁沐祁会跑掉一样。
梁沐祁皱着眉头,脑内乱成一团,但是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颇为冷静的声音,“不行啊……”
谭哲立刻又把他抓得更紧了些,“就一晚……他们说我偷了钱,他们抓到我的话会打死我的……就算不打死我也会把我关进去……你帮帮我……”
梁沐祁听到身后的门里传来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然后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祁?你在外面吗?什么人这么晚?”
梁沐祁一边用力一根根掰开谭哲死死捉住他前襟的手指,一边应道:“没、没事,是野猫,我在处理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外套里的几百块钱掏出来给谭哲看,“你在附近开一间宾馆好不好?我明天、明天下午一定会去找你,有什么事我们到时候再解决。”
谭哲眼睛红红的,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梁沐祁把脚上的鞋子也脱给他,“你穿着我的鞋子好不好?明天我一定会去找你。”他一手拉开房门,很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房里又传来女人的声音,“野猫走掉了吗?”
“走了,我抱去楼下了。”
梁沐祁光着脚站在地板上,脑子还有些发懵,他突然想起谭哲身上也没有什么证件可以去开房,忙不迭又转身开门。
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门外静悄悄地,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一晚梁沐祁并不知道谭哲去了哪里。
后来谭哲的表叔来找他,说他“越来越不学好居然还偷钱了”,提出要把他送到全封闭的寄宿学校去。
梁沐祁当然并不相信谭哲会偷钱,但是寄宿学校对于谭哲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比起现在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他觉得学校生活对于谭哲来说反而好一些。
谭哲不再愿意接他的电话,只是很偶尔会短信他,都是相当千篇一律的内容:
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打给我?
梁沐祁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补也补不回来。
这对于他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也不用担心如何与成年后的谭哲相处。只要把约定的金额按月还完,就算是两清了。
有那么四五年,他没有和谭哲见过面。
梁沐祁偶尔会想他长成了什么样的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