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不在的日子,殷涔体会到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心情,本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今看山是堵,看水是闷,策着马在校场跑到气喘,舞着刀到汗shi衣衫也无济于事,青山刃划过蜡烛,一抹烛火跳跃在刀尖,云氏刀诀已默记于心,殷涔在室内跃动翻飞,身形轻盈至几不可闻,待稳稳落下,烛火仍闪耀不灭,殷涔得意一笑,朝后朗声说道,“这么稳的刀……”
突觉身后已无人,那双爱嘲讽爱训斥偶尔也流露赞赏的眼睛已不在,殷涔微怔片刻,默默颓然的坐在了地板上。
这日子,竟这般难捱。
每过一日,殷涔在室内场削掉半只蜡烛,如今已密密倒了一整排,他没去数,只觉得时日真的太长了,查哈镇,又变回以往的黝黑水潭,卯起劲折腾也不见水花。
半个月早已过去,沈沧未归。
殷涔隐隐有焦躁,突然升起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想牵了一剪梅,拎着青山刃去找那个给他承诺的人。
心焦一日胜过一日,殷涔陷在无能为力的颓败感中,整个人消沉不已。
街对面新开了一家酒肆饭馆,店小二殷勤卖力的吆喝,“新到玉壶冰,快来吃一吃尝一尝。”
殷涔曾听闻,玉壶冰乃天山所产名酒,一年拢共就短短月余的夏季可以产出,不知对面小店如何弄到这天下名物,殷涔当下念动,想起沈沧还留了银子给他,快步过去掏钱拎走两壶,直奔平靖校场。
四下无人,斜阳委顿的挂在祁连山侧,殷涔举起酒壶,“一杯敬残阳。”一口酒下去,辛辣冰冽,过后却有异香回甘。
“一杯敬青山。”殷涔对着祁连山遥遥相比,“一杯敬天地,一杯敬苍生。”
“一杯敬你我,”殷涔已红了眼角,醉意很快浮上面皮,“你说满十六再说,你不知,我早已过十六,我今年,”殷涔轻轻晃着头,模模糊糊的算着,前世的二十五加上今世的十三,“我已年满三十八,沈沧,我比你还老呢。”
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一发不可收拾,笑声穿云过草,悠悠回荡在暮色深处的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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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哈镇外,一列骑兵悄无声息行至城门关口,月色被浓云遮蔽,骑兵尽数没入黑暗,不见身形。二十年来风平浪静的边陲小镇,守城之人早已卸下心防,只松松做了个样子,城墙内外皆睡意迷茫。
一人骑高头大马自队伍缓缓踱出,身形比普通人宽阔许多,满面苍髯如戟,用异域口吻对身旁人沉声说道,“林漠烟戍守西北大漠二十年,用一人半生沧桑,换来却是守城之人在太平之下的昏聩无能,今夜过后,这太平看他们还能享多久。”
身侧人喏喏应声,声音异常尖细,答的却是地道中原汉话,“大汗说的在理,若非大汗此次出兵,只怕这太平假象还会让林漠烟忘形到不知什么时候呢。”
马背上的苍髯客自喉咙深处冷哼一声,朝向身侧人冷冷说道,“一夜屠尽关西七卫,如此狠毒手段用到自己人身上,我也好生佩服。”
尖细声音再度响起,却只Yin侧侧的几声附和笑声。
苍髯客扭头回身,马背上举起右手,长刀刺入夜空,刀尖倾倾向前一指,身后钢盔铁骑悉数出动,瞬间奔至城门,眼见这守城将士自瞌睡中醒来,睁着无辜茫然双眼,望着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凶猛铁骑,还未看清便已血溅当场,转眼城门已破,铁骑无遮无挡的冲入沉睡中的查哈镇。
……
殷涔头痛欲裂的醒来,发现仍躺在平靖校场的衰草从中,玉壶冰的空酒壶还攥在手里,没想到此番竟然醉到夜宿郊外,若不是夜里寒气逼人,只怕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
望向已经鱼肚白的天空,殷涔判断此刻约莫卯时初,他翻身抖落身上草屑,想起家中父母和殷苁,自己一夜未归,他们怕是此刻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心中焦急愧疚,忙唤过一剪梅策马回奔。
还未至城门,毫无来由的殷涔全身汗毛倒竖,一股陌生的血腥之气令他全身陡然警觉,多年训练之后,殷涔第一次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杀意,他勒马停住,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迹象,带着一触即发的敏锐警觉行至城门外,却见了满地血泊,守城将士的尸体横乱在地面,多数还睁着茫然双眼,殷涔想起父母一家三口,疯了一样朝前奔去。
往日平静的查哈镇,在这个黎明彻底静止。殷涔下马一步步往回走,泛白的天色下是一片死寂的街,往日这时分已经有早点铺开门,张麻子该在热气腾腾中开始叫卖,赵阿姐也该搬出桌椅板凳至沿街……而今寂静得只如一座空城,街道上留着杂乱的血印子,滴答答的血迹满街满门。
殷涔抖着双手推开自家大门,前厅一片狼藉,屋内原本不多的几件家具陈设被尽数斩断,卧室门下有血迹淌出来,殷涔抖着全身推了推殷铁匠夫妇的房门,一见房内情形,整个人顺着门软在了地上。殷铁匠和甘氏倒在一地血泊中,殷铁匠手中还握着一柄自家锻打的刀,显是死前与入侵者发生过奋力打斗,倒在血污中的双目兀自怒气圆睁,而甘氏伏在丈夫身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