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梦里,见到了那座塔。
像是将各式各样的不搭调的建筑堆积在了一起,却凑成一道笔直的直至天际的高度。她必须竭力仰起头,才能勉强捕捉到高耸入云的塔尖,顶上缀着一轮散发着荧绿色的圆月。
她要到塔顶去。
突兀地在脑中生成的这股强烈的意识,促使她迈开脚步,奔向那座看似近在咫尺的高塔。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哪怕竭尽全力奔跑直至Jing疲力竭,哪怕不断摔倒后复而固执地重新爬起,都未能让她与那座塔之间的距离缩短一分一毫。
还有落在塔顶正居夜幕中心的那枚月亮,它失去了文学作品中时常以富丽辞藻为其修饰在外的美好假象,就这么以暴露在外的坑洼不平的丑态,嘲笑着她不自量力的行径。
但那又如何呢?她要去!她必须要到塔顶去!
这个念头就好似钟杵,越是往反方向使劲,就越是用力地敲击着她的大脑,一记一记狠狠地撞上她的心房。
否则、否则的话……
她不服输地将眼光投向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从额际滑落的汗水,或是别的什么模糊了她的视线。
否则的话,她最重要的人,就要被夺走了。
祈打了个寒颤,而后睁开了眼睛。
斜下的夕阳在空荡的教室内抹上一片掺杂着灰暗的橘红色。半敞的窗子外传来了属于正训练得如火如荼的体育社团们的吵闹声——原本被她塞在耳中的耳机不知怎么滑落到桌面上,能模糊地听闻其中传出了一连串节奏强劲的鼓点。
没有诡异的绿色月亮,也没有古怪的通天高塔。
祈试着动了动睡姿问题导致变得愈发僵硬的双肩,而后从桌面上撑起了身子。
梦中的场景依然清晰如镜,仿佛……仿佛她曾经亲眼见过那般。
只是对这梦境的探究在祈的脑海中仅停留了一瞬,因为紧接着,她的注意就被自己随意丢在桌上的手机锁吸引。长方形的屏幕中,不断更替来自聊天软件的信息。
祈顺手解开锁屏,发觉占据在她为数不多的几条记录的最顶端的聊天群已经新增了几十条的信息,并且还在以稳定的速度不断更新着。此外还有几条文字,来自一名头像为头戴王冠的女性侧脸的聊天对象。
[Queen:一直没见到你在群里说话,没事吧?]
[Queen:是在紧张吗?]
[Queen:其实我也很紧张,但我们已经做好能想到的一切准备了。]
[Queen:只能看今晚的背水一战了。]
发送时间显示在几分钟之前。
她刚读完来自Queen的讯息,教室的门就被他人给打开了。祈抬起眼,看见身形颀长的少年笔挺地立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开门的把手上。
“我在校门口等了二十分钟都没有见到你的出现。”边说着,少年一边穿过排列地不算齐整的课桌,“恰好真告诉我,她发给你的信息一直显示未读,让我来看看情况。”以美术生的敏锐观察力将她打量了一番后,喜多川祐介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只是睡过了?”
“唔。”祈又不以为意地打了个哈欠,指尖快速地在手机键盘上敲下回复的字符。
[Hudie:没事。别担心。]
许是明天是周日的缘故,这天的涉谷站仿佛格外热闹。急着赶路的两人艰难在从结束了一周学习工作准备开始享受假期的学生与上班族中穿过,期间还经过了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大约是上京前来进行修学旅行的,那群人叽叽喳喳兴奋不已,激动之时还偶尔掺插了几句地域方言,想要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就在祐介和祈与学生队伍错身而过的刹那,一名站在领队位置与搭档核对人数的高个子男生忽的若有所感般抬起了头。当视线Jing准地聚焦在即将消失于人群之中的某个身影时,他握笔记录的手蓦得顿在了半途。
与他进行共同作业的女学生等了半天都不见他的回复,便不由得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天田君?你怎么……”
谁知含在口中的剩下半个音节还未来得及吐出,对方突然就把登记册塞到了她手中,紧接着,印象中一贯待人温文有礼、处世面面俱到的天田同学,竟是以一副慌乱失措的神情,顾自一头冲入了那川流不息的人chao之中。
“等等,天田君!”
此时的天田乾早已将被留在原地的同级生的呼喊丢在了脑后。自从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这一刻起,周遭万物于他而言便已成为虚化的布景。唯有那人,成为了这个朦胧不清的世界内唯一清晰的存在。
虽然在看见的第一眼,那张近乎完全相似的侧脸竟让他产生了“那个人又重归人世”的念头。但紧接着,回笼的理智迅速地否决了他这个不切实际的设想。当不可能的答案被刨除之后,能够解决这个矛盾的疑难的回答,就剩下了唯一的那一种。
是她。
一晃六年,天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