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打小见过人遛狗遛猫,遛鹦鹉的也见过,就是没见过遛鸡。
现在好了,换他自己被遛啦。
他被装进一个Jing细的小鸟笼里,里面铺上绸缎,外面饰有流苏,编织Jing美,可以说相当骄奢yIn逸了。
上辈子大半时间颠沛流离的楚云飞心想:呵,人不如鸡啊,人不如鸡。
不知道的,还以为笼子里装的是凤凰崽呢。
为了防止鸡崽闹腾,笼子外盖了一块黑稠。所以楚云飞没有见到和自家老宅几乎一模一样的「姬府」门口。
要是见到了,不知要闹腾成什么样子,可能会气到直接厥过去看彼岸花开。
四公子身着一袭有飘逸束带的浅色长衣,戴上纱笠遮掩容貌后,便连同鸡笼一起,上了宽敞的轿子。
一路上,四公子一言不发,长长的眼睫垂下,瞧着清冷至极,如同一尊玉像,生生把轿内的温度下压了好几度,一点都不像会养小鸡崽玩的人。楚云飞恍若未觉,只顾着欣赏美人,顺便盘算何时逃走,一路真.安静如鸡。
他们就这样各想各的,一路沉默着到了目的地。
「公子,请您下轿。」仆从恭敬道。他叫流沙,从几年前便跟着四公子,也是少数知道四公子身分秘密的人。
四公子戴上纱笠,矜雅的下了轿,束带轻飘,佩玉玲琅。流沙提着鸟笼,跟在后面。楚云飞左顾右盼,只见四周一片萧飒,风吹草长,碑石或倾颓或磨蚀,几只乌鸦不时飞落又惊起。日光斜照,几片落叶萧瑟翻飞,带起一丝冷意。
这里竟是城郊的墓地。
远远的,有人唱道: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声音嘶哑苍凉,尾音像承载生命的重量,拉得长而薄,像是会被这坟地上的野草湮灭。
「人死一去何时归,何时归……」四公子跟着轻声唱道。他苍白的手指抚上野草尖,那儿干涩枯黄,清晨的露水想是一点都不剩了。
忽地,唱和似的,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音色温润,但曲调哀婉,依稀是听过的调子。
楚云飞蹲在笼子里,一头雾水的随着流沙。四公子看似对这儿很熟,脚步虽不快,但毫不停顿,不多久,便到一处已清理齐整的墓碑旁。
那墓碑上没刻名字,埋在城郊墓地的,不可能会是帝王将相,但没名字的,楚云飞还是头一遭见。
墓碑旁站着一个人。他身段风雅,面容如春风,右眼弯成月牙,左眼却绑着白绸带。他手持一柄白玉笛,似乎正好一曲奏罢,闲适得像在小酒楼。
「四公子。」他微笑颔首。
见是熟人,四公子索性摘下纱笠,露出冰冷面容。「我道是谁,原来是裴三。」
楚云飞左看右看,无奈情商太低,兼且情报不足,弄不清这是个什么氛围。眼前这人正巧也是楚云飞的熟人,裴家三子裴竹,字君玉。
朱国自开国以来,除了天家朱姓之外,共有四大姓:姬,楚,裴,殷。姬家长年掌权,楚家掌兵,殷家是外姓王,镇守边疆。而裴家虽官位不高,却是翰林之宗,门生众多,为清流之首。
京里有句俗话,「姬家冠,裴家容。」「冠」代表权位,姬家位高权重,但论风度容貌,裴家子弟却令人心折,而裴三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当年名列京中三公子的裴三,却自愿出亡,帮助流亡在外的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楚云飞就是在那段时间中,和裴三认识的。这人看似规规矩矩,实则有趣得很,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腐娇嫩,做人也十分豪爽有义气。穿得起儒服,也挥得起马鞭,上得了茶楼,也啃得了叫化鸡,可以说十分不错了。
他的左眼,便是在战乱中被一箭射中瞎了的,但他伸手便将箭折了继续指挥,完全没有要后退的意思,他的伤口还是楚云飞给他上的药。
当年他被裴家公开逐出门户,直到朱琰荣登大宝,旁人才纷纷赞裴三是裴家下得最好的一步棋。
但裴三却不愿为官,他以眼有残疾、不能入朝堂为由,拒绝了皇帝的封赏。最后圣旨难违,还是勉强领了个小采邑,每年得些租税食俸,安稳度日。
现在看来,裴三说不定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一个。楚云飞只奇怪,这人平时不是窝在他的小采邑吗,怎的回京了?
只听四公子道:「裴三,你怎么也来了?」
裴三微笑不变,似乎对四公子的冷淡毫无所觉:「和四公子一样,来给故人上坟。」
他席地而坐,丝毫不介意衣服染脏。又从怀中取出一壶酒,拍开封泥,随后一点不怜惜的将酒倒到坟上。
浓烈的酒香弥漫,酒水将坟土染深,不多久便吸收殆尽。
一闻就知是好酒,生平爱酒的楚云飞吞了口口水。他很想跟老友说:别浪费了,老子我就在这儿呢!倒到土里干嘛,给蚂蚁喝吗!
四公子瞥了裴三一眼,一振衣袖,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