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程听至此,双手抄在袖子里,慢条斯理插话道:“大人。”
郑赦头也不回:“不可。”
戚程淡然道:“我还未说话。”
郑赦本来弯腰查看冯掌柜尸身,听这话猛地挺直腰板,转过身子几大步迈到戚程面前,他动作很大,仿佛带起一阵猛烈的风,裹挟他不苟言笑的怒气骤然停在戚程面前。
郑赦看上去真的生气了,嘴角抿得很紧,居高临下看着戚程。
戚程并没有想到他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地晃了下神,但小戚爷两世为人练出来的处事不惊的本事将他身体稳稳护在原地。
小戚爷脚底下纹丝不动,只略微抬了抬头。
“解尸已毕,你们随崔先生料理后事。”郑赦冷声道,“你,随我出来。”
戚程无辜地跟他出了门,刚踏出房舍几步,就被郑赦一把抓住。
他手劲大的如同一把铁钳子,直接把戚程拖到角落去,将他挤在了墙边。
他们身后是偌大一棵石榴树,初秋尚有满树枝叶,将两个人挡在里头,只留下影影绰绰半道相互重叠的影子。
戚程被他扯疼了,不悦地皱起眉头。
结果郑赦比他眉头皱得还深。
“事情并不简单。”郑赦声音比Yin森的院落还要冷,“你不要总想着脱身。”
戚程被他说中了心事,他的确想着他嫌疑已销,到此这件案子应当已与他无关,终于到了他该退出的时候。
可郑赦这么说,戚程也没有立刻就恼怒,他冷静问道:“到此还未完?”
“疑点尚多。”郑赦半分不愿多透露。
但戚程绝不是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疑点尚多”就能打发的人,郑赦不说,不代表戚程自己不会想,他问道:“你曾说有人在我饭菜里做手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赦用严冷审视的目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戚程淡漠地回看。
郑赦终于往后退了一步,他胸膛起伏,似是憋了一口气:“有人想杀你。”
戚程愣住了。
郑大人一双星目在石榴树Yin影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银针是验出了毒的。”
戚程右手小手指轻微抽搐了一下。
他罕见有些晃神,喃喃道:“难道真是他。”
郑赦不答话。
戚程开始还心存侥幸,觉得郑赦只是生性多疑,指不定饭菜之事仅仅是他太过敏感,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动过,也并没有什么人盯上自己,甚至想要加害于他。
现在想来,当时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自家弟弟也在。
戚和还是个孩子,郑赦难保不是因为这个才说了谎。也难怪他当时说得朦朦胧胧,含含糊糊,事后却非要这样紧紧跟在他身边。
戚程盯着他:“你说真的?”
郑赦没有回答这样的蠢话。
戚程控制不住移开了视线。
如果真的事关自身性命安危,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要害他,这事就不比从前了。
戚程斟酌良久。
他还是忍不住了,顾不得什么寡言少语的性格,明知道郑赦不乐意说关于案子的细节,还是追着开口问道:“大人,你开始究竟因何怀疑他,难道真的仅因为堂辩那一件小事?”
郑赦淡漠看着他,绕过这个问题,说了一句话。
“不如去问你的家臣。”
戚程神色一动。
郑赦怎么知道……他让赵肖安做了什么。
“我不深究。”郑赦又道,“但你需信我。”
戚程这时候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低估了面前这个郑大人。
小戚爷能两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取得些成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什么执拗的人,反而颇有几分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本事,他看起来又冷又直傲,其实却最知道进退,最懂得变通。
其实郑赦正是错估了这一点,他想着隐瞒些事,能缓和戚程的情绪——他能护他周全便足够了,不用多个人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反而没有“黄雀在后”的效果。
谁料想这个人并不服管教,没事就想着脱身出去,心思滑溜得如同一尾游蛇,攥都攥不住,费心的要命。
这种人就得吓一吓才行。
知道利害之后,小戚爷想法扭转得比谁都快。
rou眼可见的,戚程一瞬间收起了之前隐隐曝露在外的尖刺,可堪乖顺地跟郑赦低了头:“大人有何打算。”
“只要你别想着跑。”郑赦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