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哥的意思——他觉得在书院里读书，先生管教得严，不听话便打板子，比家里面慈心软的爹娘更能驯服这个小野猴子。
戚家爹娘琢磨良久，亦觉得可行，便带着戚秸去书院拜了先生。
戚老爷听了，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他从小就不爱说话，然而当爹的能看出来，这是个天生有见地、会做事的孩子。
戚秸一口就把豆包塞在嘴里，筷子一扔，蹦下椅子，拉着戚和的手就跑，嘴里还说：“二哥我们快走！我要早些去！师娘说今天带小鸭子给我们看！”
这里的酒楼饭庄也十分气派，大都是两层的木楼，雕梁画栋，有的还挂着帷幔，远远看过去，澄黄的酒旗高高飘扬，十分漂亮。
桐阳县背靠桐山，水草丰美，林壑郁足，山中走兽多则多已，却不禁走猎之风盛行，良兽难寻，日渐颓势，所谓坐吃山空。
“总叫母亲替你操心。”
自西向东走，过了一座石桥，一座牌坊，两岸种着柳树，亭台楼阁多起来，就到了人们说的“东边儿”。
二哥的意思是书院里同龄的孩子多，可以叫他不孤单。
戚程从来不解释什么，他亦不会安抚人。
深宅大院，酒庄青楼，玉石书画之类，都是东边多，住在这儿的，往往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还有富甲一方的商家，梁上挂着红灯笼，门口摆着琉彩石狮子，住着几代人堆砌起来的高门大院。
桐阳县城分成东西两边，西边住的大多都是寻常人家，也有些富足的商贾和识字的读书人，经常有附近村子的人赶着车来这里做买卖，卖些山野货还有自家编的草鞋和箩筐，平日也挺是热闹，不过街道屋舍不比东边干净，看起来灰突突的。
近两年，家里的皮料子收得有些不好。
“伯怀，是父母拖累你了。”
如此一来，没有好好打下根基，爹娘觉得亏欠，故而早早盯上这个最小的，眼下家里宽裕了，四岁便送去好好读书。
爹娘脸上是疼爱的笑容。
他只会去做事。把自己能打理的，一一都打理妥当。
按理说，他们这样的家庭，启蒙可以请先生来家里教，但戚秸他大哥二哥一致倾向把戚秸送去书院里。
来客居的小二眼尖，老远
戚家的马车停在名叫“来客居”的酒楼前面。
“谢谢娘！娘真好！”戚秸接过自己的小布包抱在怀里，嘻嘻哈哈地喊，小男孩小的时候讲话如同小姑娘一般，又奶又清脆。
“爹娘大哥再见！”
“父亲说笑。”
戚家有两辆马车，一大一小，小的是家里用，主要接送戚夫人出门，大的是戚老爷和戚程在用，当家的男人要出去谈买卖，得用好一些的马车撑场面。
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吃穿不愁，这个孩子为家里做了不知道多少事。
戚程对戚老爷指出来这个问题，戚老爷深以为然，琢磨半天，却没有什么好的对策。这时候戚程提出来，温儒如牛羊可养，桀骜如鹰犬亦可养，为什么林中的鹿狸不能为人饲之？
他一只手抱着戚秸，另一只手接过母亲手里的小包，轻轻拍在戚秸的小脑袋上。
况且，饲养牲畜亦是要事先与官府通气的，听闻天京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有饲鹿围猎的习惯，可不知道民间养这些是否有什么规矩，若是触犯律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戚老爷这些担心皆有道理。
母亲赶忙站起身来，饭也顾不得吃，捡起他落在椅子上的小布包，连声唤他：“阿秸，阿秸！”
父母双全，二弟年幼，戚程有多少抱负，只能陪在他们身边，哪里也走不出去。
不过那时候家里不宽裕，戚和只能和村子里其他的小孩一样，一贯腊肉，请村子里盲眼的老先生启蒙，识几个字便罢了，长大了都是干力气活，谁家也没有指望着儿子读书做营生。
戚程表示，如果父亲稍有此意，儿子便寻人去探听消息。
可是饲养野鹿活狸子，听说过，却不知道如何养。
“父亲，母亲，大哥，我们走了。”戚和向大家道别，他没舍得放下戚秸，抱着他，掂掂他的小屁股，“你也说话。”
戚家祖上三代都是山中穷打猎的，从没有过什么经商的天赋。只到了戚程这里，不知道如何打通了任督二脉，无师自通，显露出了贾士之才。从前戚老爷决定从山上走下来经商，亦是因为自己大儿子的劝说。戚老爷对自己这个宝贝长子自是信的。
两个读书的走了，剩下三个人也吃的差不多，戚程与戚老爷讲了几句毛皮庄子里的事，与母亲道别，也出了门。
戚程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戚和弯腰将戚秸拦住，手一抄把他抱在怀里，往回走几步。
他的长子少年老成，从小就知道帮家里做事，那时候家里最是艰难，这孩子跟着他们吃糠咽菜，半句怨言也没有，待到弟弟出生，更是细心照料，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