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前脚才走,便有人将信儿报入了文姝殿。文贵妃听了,面上无悲无喜,一片风平浪静。那种女人吃不得亏,耐不住性子,又经不起风浪,这等敲边鼓的蠢事定然是她做最为合适,若她不是这号人,这戏估摸着便是黄了。
“娘娘,还等不等皇上?”一旁伺候的碧云问道。
文贵妃心中算了算,南边使臣最迟月底便到,这两日鸿胪寺那边定有人要将这件事提起来,若再不请旨便来不及了,德妃今日去,恐怕是要等到月上中梢了。文贵妃心里思忖着往后的路子,面上却是低垂眼睫:“再等等吧。”
却说德妃在外头等了大半天,等得心急火燎,只恨那鸿胪寺卿有何大事竟在里头耗费了这么一些时辰。好不容易等人从紫宸殿里头出来,德妃才得了皇帝召见。
自从文贵妃走后,皇帝竟是一口气就忙了一下午。戌时已过,皇帝却还是腹中空空,只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早就饿得打鼓。瞧着天色已晚,文姝殿那边的人定是还在等着他,折子虽然还有大半,却是没什么Jing神再看。这个时候偏生德妃来了,皇帝心中烦闷,只想着都这会子了德妃来干什么。
德妃请了个万福,见皇帝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脸疲态,急忙将桌案上的茶送到他跟前:“皇上烦劳,也该张弛有度,才不会累坏了身子。”
皇帝此刻心神虚了,不愿意听这些虚话:“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后宫不得干政,话要出口德妃就觉得自己这次来得鲁莽,半天不给话,皇帝的脸色却是变了。晋王手上的差事重要,不能容一点差池,即便自己被皇帝训斥几句,只要能保下晋王平安,也是值当的。德妃只得硬着头皮道:“今儿晋王来妾身宫中吃饭,饭桌上一直寻思着皇上怎么还未给折子批复,说是……”
德妃说道此处见皇帝面色如常,继续道:“说是,银号那边的事情还等着……”
这几日文仲没有上折子,那边的一干大臣也没有上折子,皇帝知道文仲定是想给一些人一个请罪赎罪的机会,他做事向来有分寸,所以皇帝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账册上的人,说穿了毕竟是朝廷的肱骨,毕竟是自己的亲子。
皇帝心中冷笑,却是想看看这蠢妇要打什么算盘,于是应了一声,示意德妃继续说。
德妃见得了皇帝的首肯,心里便也踏实了几分,心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听人说,是大将军扣的。”
听了德妃的话,皇帝睁开眼眸,寒芒乍作,厉声道:“听说?听谁说?你倒是眼尖耳灵,竟敢把手伸到尚书台去了!”
德妃一惊,竟是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回,只知自己一个不谨慎便是拨了逆鳞,引来了好大的天火。
皇帝勃然大怒:“说!那里头谁是你的心腹!朕的朝堂,倒是成了你们娘母的戏场!”
皇帝暗语之中杀意毕露,吓得德妃花容失色,只觉浑身被冰刀刮了一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瑟瑟做抖。从来没见过皇帝如此雷霆震怒,她竟是舌头打结,连请罪告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后宫不得干政,”皇帝瞧着那美貌妇人心中没来由一阵厌恶,右手手背一扫,却是将茶碗送在了地上,“想不到,这句话几月不提,便有人忘了本分。”
皇帝对着门外唤道:“安德海。”
安德海急忙弓着腰进门候着:“奴才在。”
“传朕旨意,德妃有失贤德,私干涉朝政。降为昭仪,禁足三月。”
皇帝的话硬是将这四月的天气变作了刮着风雪的寒冬,生生将那股子龙威寒气压入了骨髓。也不管跌坐在地的德妃如何,安德海只道一声“摆驾文姝殿”便扶着皇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