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颠簸,五月一夜未眠。
晨曦透过帘子不时刺痛着眼睛。美好的清晨,连光芒都美丽得刺伤安静的人。
吃了袁杰从萧月那里拿到的药,身上的伤痛减轻了。但是,若没有这些疼痛,五月好像就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活着吗?还活着。
他把手放下胸口,那个现在最疼最疼的地方,眼泪不断地往心里流。一滴一滴,清晰可闻。
他就这样乖乖地坐在轿厢里,不问虫鸣鸟啾,不听风吹雨打。约好了,到了离开菊园、离开萧山庄、离开涛京够远的地方,就自己一个。
蓝陇没有过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两天也没有来看望五月。他就在离得不远的那架马车上,时不时掀开帘子,望望这边。
也好。这样就不用觉得愧疚,不用欠下更多的债了。
倒是袁杰会准时准点送药送饭,仿佛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五月知道蓝陇之所以这么重视,因为这是流缘的身体,他知道蓝陇一直深爱流缘。
流缘,对不起了,不过你放心,你将可以重生,下辈子一定要幸福啊。
他习惯性地把手放到衣领前,下意识地想摸摸那块半壁的玉坠子,却什么也无法抓到。
他浅浅地扯出一丝微笑,低下头,张开手掌,慢慢儿靠近胸膛,手指缓缓收拢,就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一点点抽出,用拇指和食指描摹这那东西的形状,眼里跃动着愉悦之光,却又落寞地低垂着眼皮。
还是会伤心啊,怎么舍得离去?
可若不狠下心了,伤心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同样的晨曦落在了那个老头花白的胡子上,他跨坐在走廊的栏杆前,手里还握着半瓶甜酒,喝了个半醉未醉,独自面临庞大的清晨降临。
房间里还没有动静,这小子要真动情起来,也可叫绝了。同时一个痴情男子。
五月走了。可是弦昀还没醒呢。
又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福伯送来的饭菜也没怎么吃。然而,仿佛静静地盯着床上的人儿无声无息的睡脸,也就够了。秀色可餐啊,不管你是不是最美丽最动人最诱惑的,我的眼里就只看到了你。
为什么不愿醒来呢?怕你爱错了人吗?怕自己后悔相信了我吗?我也怕。
我更怕——怕你真的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跟你好好跟你相处,没机会好好照顾你,没机会吻你、疼你、说爱你。
弦昀,你这个可恨的讨厌鬼。不是每句话都要针锋相对吗?怎么就赖在床上不起来了,怕输怕理亏吗?——别怕,我让你,让你每次都可以说刺痛我的话。
即使说你不喜欢我,你恨我也没关系,我能承受的。
天气又转凉了。他静静做了几个时辰,也没怎么挪动过身体。站起来,给弦昀添了张薄被,撩开遮住他脸庞的发丝,揽住他的身体,紧紧地抱了抱,最后轻轻地在他眼帘上啄了几下,准备出去花园里走走,顺便给沉默的房子添几缕芬芳。
沉重的身体仿佛在拖住他的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有个人日夜都守在自己的床边,寸步不想离。厚实的温暖向自己袭来,好像有人紧紧地抱了抱自己,仿佛呼唤着他,让他迫不及待地苏醒。
就在蓝陇关上房门的时候,床上的人儿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嘿,小子,这么早就起床了?真勤啊!”萧老庄主微红的脸上露出宽厚的笑容。
蓝陇侧头看到了跨坐在地上,一点不顾形象地在喝酒的萧老庄主。便走过去,夺了他那半瓶甜酒,自个儿坐下来,往口中醍醐灌下。
“哈哈!你怎么抢我酒了呢?必须得赔我……”萧老庄主似乎也不介意,目光放到远处的灿烂里。
蓝陇隔了口气,也放声笑起来,“就这酒还要我赔……哈哈,也罢也罢,千金散尽还复来,假醉……已买,真醉难求啊……老头,你说……”
“人生易醉啊,可不是想醉就醉的。小子,你应该清楚!”
“哈哈,好个易醉……呵呵……”蓝陇举起酒瓶,把剩下的酒一滴不剩地喝完,意犹未尽地摇了摇瓶子,发现真的没有酒了,也不知真生气还是发酒疯,狠狠地往远处用力一掷,乐得哈哈大笑。
好久没有活动过身体里,死死地睡了几天,身上都快发臭了,甭提刚醒来时想伸伸手手脚脚多么痛苦。他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大笑,便裹着一张薄被,艰难地缓慢地走到门口,推开门,生气地朝着门边那醉汉骂道:“一大早就把人吵醒,有没有礼貌啊,我可是主人家啊!”
听到那人的声音,蓝陇因大笑和疲倦而发红的眼眶溢出了满心的欢喜。那人,就在眼前,会走,会动,会说话,会生气,他回来了。
蓝陇恣意大笑几声,向那人伸出一只手,“我醉了,你呢?”
弦昀咬了咬下唇,眨了眨眼睛,骂着“混账!”,却伸出抓住蓝陇的手,“你娘的欠揍啊!”
蓝陇缓了缓力度,抽了抽,使弦昀倒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