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易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他的母亲,有袁仪,还有——冰冥然。他们都还在他身边,不论是抛下年幼的他逃离的,还是为了救他逝去的,还是他穷极害怕失去,却已然不在的。
母亲又回来了,她对他展露从未有过的温柔笑颜,淡淡的温柔,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出自亲情的温暖,母亲的眼中有浓浓的不舍,溢满了母爱,一切都证实着她是一位好母亲。她离开了那个陌生男人,又回到了左秋易的身边,作为他的母亲,她爱着他,她没有将他当做垃圾拖油瓶,将他抛弃。左秋易不再是孤儿了。
袁仪还活着,她依旧绽放着甜美的笑容,比阳光更绚丽夺目,她爽朗的说,“小易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要是有什么人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去揍扁他!快,叫声姐姐来听听。”说着笑眯眯的伸手揉了揉左秋易的头发,那张青春活力的脸上,净是无忧无虑,善良真切的眼神,从未变过。
冰冥然还在他的身边,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块。男子嘴边那抹淡淡的浅笑,有冰雪消融的感觉,独有的温柔,不遗余力的展露出来,他说着难得的甜言蜜语,“左秋易,一辈子很长,但我给得起,”说着他走了过来,伸手将左秋易搂入怀中,人的体温是那么温暖,难以割舍。
不过崩塌却也在一瞬之间。
母亲不再对他付出温柔了,眼中满溢的母爱不见了,她挽上了陌生男人的手,就要离开。此时的左秋易还在冰冥然的怀抱里,对方抱得死紧,勒得他快喘不过气,却挣脱不开,他嘶哑着嗓子,对着母亲的背影喊道,“别走!”
最后的最后,许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太想要挽留,左秋易终是喊了出来,那么多年没有触碰过,也不敢触碰的字眼,现在要他突然叫出来,艰难的直至声嘶力竭,“妈!”……可不可以别走……出口的瞬间,左秋易眼眶一热,有些滚烫的东西倔强与软弱并存,降落未落。
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着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左秋易有些茫然,直到一丝温暖传来,冰冥然温暖的怀抱依旧,还不曾离开,这让他有些贪恋的想要将头埋在冰冥然的颈间,寻找一些慰藉。
此时,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袁仪还站在那里露着爽朗的笑颜……
左秋易双眼陡然大睁,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出冰冥然的桎梏,但对方力气大的让他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惘然。
“嘭”的一声,血浆四溅,血ye独有的腥味蔓延开来,袁仪美好的笑颜被汽车当场碾碎,整个身体慢慢变形,直至化作一滩鲜红的血rou,再看不清哪是首,哪是脚了。
左秋易瞪大了双眼,僵在冰冥然的桎梏中怔愣无言。几滴炽热的血花迸溅在他脸上,然后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下来,像极了红色的泪水。
再次亲眼目睹袁仪死在车祸之下,而他就在一边。他依旧救不了她。
鲜血顺着地面慢慢涌了过来,大片的鲜红,直至染上了他的裤管,渐渐的血越来越多,整个地面瞬间都沉浸在血泊里,都是袁仪的血,不论过了多少年,他依旧无法忘记当时那股刺鼻的味道,带着满腔的绝望。
他突然觉得很累,眼眶灼热的想要流下泪来,结果却只是徒劳,眼睛越发干涩了,只有那些沾在脸上的血ye,像极了血泪而已。
终是哭不出来。
左秋易僵直在冰冥然怀里,有些贪婪的汲取着仅存的熟悉温暖,他开始有些庆幸,庆幸好在他还有个冰冥然,多温暖啊,叫他怎么舍得放手。
冰冥然突然使力,一把将左秋易推开。
失去温度的瞬间,左秋易慌忙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臂,浑身剧烈的颤抖,脸上的镇定也不强作了,所有的怯弱表现了出来,带着乞求,仿佛回到了决裂呕血的那个夜晚。
冰冥然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力的将他的手甩开,巨大的力量,将左秋易掀翻在地,地上艳丽的血染了他一身,本来乌黑的青丝更是一片赤红斑驳。
“我要与戚初翎成亲了,你这个怪物,快滚吧,别再让我见到你!”说话的时候,对方一双冰冷的眸子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唾弃,带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冷冽。话一说完,冰冥然便抱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与袁仪长得一模一样的戚初翎扬长而去,不带半分留恋。
“冰冥然!我不是怪物……别走!”
所谓焚心不过如此,与当日依旧不相伯仲,其中痛苦连绵不断自知难了(liao)。
最后终于只剩下左秋易一人了,他独自一人躺在血泊之中,任血腥味弥漫在鼻间,萦绕不断,即便欲呕,也无力动弹。
都离开了,什么都不会剩下。末了依旧是他独自一人,独尝寂寞孤楚,从头至尾都不曾改变。
左秋易躺在血泊中,渐渐的鲜红漫过了他的鼻,然后是眼,这个时候即便从眼睛里流出泪来,也全然被淹没的血红染成了同色,是真是假都已不再重要……红chao急涨,左秋易终是被猩红没过了头顶,沉入了这茫茫血海之中,连一缕青丝都已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