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楼,外面正是游人如织的时候,喧闹热烈的气息迎面而来,仿佛可以将节日的喜庆感染每一个人。夜色里灯火随往来的人chao明明灭灭,映照出每一张面庞上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欢欣愉悦。
在我还只是舒钰的时候,元宵节是从来不曾得见这般热闹的,那用钢筋混泥土堆砌而成的城市藏着太多冷漠无情,每个人都习惯了独自奔忙,实在少有闲情相携出游。而我对元宵节的微薄记忆里,只依稀记得母亲为我煮过的元宵有香软的味道,以及隔绝在一室冷清外的、寂寂夜空里盛放不息的烟花。
那其实是我上一世五岁以前的记忆了。明明是不大能记事的年纪,却意外的一直记得,那种感觉并不深刻,只是在记忆里一直浅浅淡淡的存在着,不经意就会想起。回头去看,那时母子两个在冷清空旷的大宅里过节的情形,无论如何也算得上凄凉惨淡的,可是到了后来细细回想,那竟是我过得十分安宁的最后一个节日了。那以后,风云骤起,许多事情一夕之间变得天翻地覆,二十几年漫漫光Yin在红尘里颠沛流离,再不复当时清宁。
街上人群比肩接踵,司徒锦岚却走得极快,我被他紧紧拉着手在人群的空隙里穿行,一时只觉眼花缭乱,回头找北堂黛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中间已经隔了好远一段距离。杨曦和北堂黛倒是走得不急不缓,间或还有闲暇说上几句,宁卮尘和司徒凝岚却是一脸焦急的朝着这边挤过来,可惜人chao涌动,竟是隔得越来越远了。
我示意司徒锦岚等等他们,却见他转头看我,眸光闪烁间透出些狡黠,然后挑着眉看了看后面,拉着我走得越发快了。我才知道他竟是故意的,不由得哑然失笑,却也只是放任他去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北堂黛他们一行人的一片衣角,司徒锦岚才终于停住脚步,抱着我的手臂站在街角喘气,末了仿佛万般庆幸似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这样走散了不要紧么?”
司徒锦岚不以为意地道:“阿青不用担心,晚些时候我们到客栈与他们会合就好。先不说这些,好不容易可以单独在一起,阿青一定要陪我玩个够。”
我不禁要同情起司徒锦岚那些个被甩在人群里干着急的侍卫来,跟着这样的主子他们也真够辛苦的了,尤其是从我们进了清阳城就多出来的那些暗中跟着的人。说起来,除了司徒锦岚他们上了船两天后突然多出来不远不近跟着的那两条船,我真不知道这一路上还有多少人跟着,而且也不知道哪些是友哪些是敌,真让人伤脑筋。
不过算了,正主尚能拉着我不慌不忙地逛灯会,我替他瞎Cao什么心呢?
一路随着人群晃悠,我兴致缺缺,司徒锦岚却仿佛有用不完的Jing力,路边的摊贩挨个逛下来,竟也一直能玩得不亦乐乎。
元宵节上最多的自然是花灯,无论是游人手中拿的还是摊贩上卖的,无不Jing致美丽,花样繁多,灯上题诗作画,色彩斑斓。
司徒锦岚嚷着要买一盏最漂亮的灯,拉着我几乎逛完了一整条街,此时停在一堆做成各式各样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形态的花灯前左看右看,一脸难以抉择的为难神色。
卖灯的是个Jing神头很好的老人,一直笑呵呵的看着司徒锦岚挑选,没有半点不耐烦,还说一年也就这么一回,一定要选一盏自己最喜欢的。
我在喧闹的人群里待得久了隐隐有些头痛,便只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默默念了几遍清心诀。
“小公子不选一盏么?”老人一边帮司徒锦岚找着灯一边转头问我。
“不用了,他选就好。”我摇头。
“两位小公子是兄弟吧?”
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我正要否认,司徒锦岚忽然抢先答道:“是啊是啊,大爷真是好眼光!”说着朝我眨了眨眼睛。我十分无语的看着他,到底没有辩驳。这孩子,能占便宜的机会还真是半点也不放过。只不过我们两个单从外貌来看相差就不止一星半点,亏他说我们是兄弟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老人笑眯眯的抚着他那一把长胡子兀自感叹:“兄弟好啊,那可是几辈子才修得来的福分嘞。”
我暗自失笑。哪里是什么几辈子才修得来的福分,我看是几辈子积下的孽缘倒有可能。司徒锦岚却十分受用,舍了手里提着的灯挪到我身边抱着我的手臂蹭了蹭,当真一幅兄弟情深的样子,忽然道:“哥哥,这些灯都好漂亮,你说要选哪一盏好呢?”
我被他的一声“哥哥”吓了一大跳,转头瞪他却见那人笑得格外无辜,一双凤眼弯成两弯新月,只在眸光流转间透出些狡黠光芒,一时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好歹他没敢叫我弟弟。我安慰着自己,见他还一幅等我拿主意的样子看着我,无奈道:“挑一盏你最喜欢的就好。”
“百鸟朝凤、鱼跃龙门、海棠春睡、桃李春风……这些我都很喜欢怎么办?哥哥,不如你帮我选吧?”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随意看了看,拿了盏桃李春风在手上。那灯上桃花明艳,衬他倒是刚好合适。
“这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