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上最后一份奏报,男人刚毅的嘴角微微抿起,竟是极为愉悦的神情。
身旁侍立的小福子见了,也不由得露出笑意,“皇上心情很好?”自从边疆起了战事,主子已许久未能放松,整日对着奏报不是皱眉就是沉思。这让多年伺候的小福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怎能不好?”连钰天挑眉,“苍裕这匹孤狼最终选择东临,而非北缈。西渊撤军,新皇示好。加上南疆军和紫穆攻破了白俞皇都。。。。。。你说说,身为东临的皇帝,心情怎会不好?”
“恭喜皇上。”小福子一怔后是欣喜若狂,心下隐隐生出自豪感。作为主子的近侍,竟比那些个大臣先得知消息。当然,最重要的是主子不必再日夜忧心。
连钰天笑笑,摆手接下对方的道贺,但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眉头一点点平复,神色转为一贯的沉静。
见状,小福子不免疑惑,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还有烦恼?”
“是啊,朕在想,这次该给六王爷些什么赏赐的好。”连钰天有些怅然,“虽说六王爷未曾亲自上战场,但功劳也不小。。。。。。以他如今的凉薄性子,寻常物也瞧不上眼罢。”
原来如此,小福子松了口气。想了想,试着提议,“就按着寻常惯例再添几分,又或者,送几位美人?”
连钰天听了,多打量了他一眼。见了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小福子慌忙跪下,叩首道,“奴才该死,擅越本分。”
气氛沉寂了一会,直到小福子险些溢出一身冷汗,才听到主子与平常无异的语气,“起来罢。”
眼瞧着对方爬起,垂首沉默再不敢出声,连钰天淡淡道,“你伺候朕多年,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听了也得忘,这些都该记在心上才是。朕用惯你,不想换,也不到不换的地步。。。。。。如此,你可懂?”
“奴才晓得。”小福子赶忙恭恭敬敬回道。
“也太别往心上去,做好你的本分就行。”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是帝王驾轻就熟的手段,所以连钰天轻描淡写的揭过,只让小福子重重点头,心下掩藏的一丝委屈也衍生成几分感动。
“摆驾凤仪宫。”
。。。。。。
让近侍通禀后,也不用人搀扶,连钰天径直下了皇辇,缓步迈进正殿。
正殿的光线并不透亮,沉郁中可见凝神静气的香烟袅袅,太后正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假寐。淑妃半坐在榻前,轻轻为其捶着腿,一派低眉顺目的模样。
连钰天见状,眸色微敛。以往多是德妃在跟前伺候,如今换了人,他自是清楚太后的用意。淑妃一事追根究底也与烨亲王脱不了干系,这般想着,连钰天也自认近来确实冷落了淑妃几分。薛瑶淑是二王一党,太后自然不是闲暇之余为两人修补关系,大概是怕自己心里有隔阂?
“皇帝来了。”太后缓缓睁开眼,轻轻一摆手,淑妃立即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神态动作间自有一番我见犹怜,却又暗合了性子不会显得矫揉造作。
“嗯。”连钰天微微颔首,如平日和缓的口吻道,“朕与太后有话要说,你下去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收拾一下,朕今晚去永和宫。”
“是。”语气染上一分掩不住的雀跃,淑妃再次行了一礼告退。
待人走后,连钰天才转向上首的太后,“儿臣如此安排,母后可满意?”
“这话差了。”太后缓缓撑起身子改为坐姿,与之对视,“皇帝想宠幸什么人,岂是哀家可以理会的?”
连钰天闻言笑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是漫不经心道,“西渊撤军、苍裕求盟,再加上白俞亡国,如今可算是干戈已平。”
“是托皇上洪福。”太后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自然不仅是因为儿臣的缘故,说来六弟在其中可是一大助力。”连钰天继续缓缓开口,见对方神色不变,微微勾起唇角,“他有如此成就,您似乎并不欢喜。”
“欢喜?”沉郁透着压迫感的女声反问道。对方脸部的轮廓半隐在暗处,显得有些清冷,一双分不出悲喜的眼睛直直看着连钰天,“内不安,攘外又有何用?”
“母后这话才是差了。”连钰天轻叹,“身无后台加上亲娘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这样的幼童不仅能平安长大,更当上九五之尊。。。。。。唯一要做的不过是护自己弟弟一世周全。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不是么?”不见平日朝堂上的威严和朝堂下的温和,连钰天带着淡淡的挑衅意味。他不必掩饰,因为存在于这世上的人中,只有眼前人他瞒不过——自己所学的帝王之术正是由这被自己称为“母后”的人亲自传授。
秦太后并没有被这样的态度激怒,事实上多年的沉浮已让她心如止水,“既然嘴上说着护他一世,上次又为何任他处于险境?”
“儿臣可真不知六弟性子那般大变。”连钰天似有不解,“况且之后诸事母后不也默允了?”
“因为关乎先皇安插的棋子,哀家自然不能做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