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度了——那是专属于人类的,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温度。
在沈三娘很小很小的时候,沈家就因为所谓的“愚弄天子,霍乱朝堂”被当时直接隶属皇帝的玉槐军铲除了,那个血气弥漫的夜晚,身三年因为贪玩,从府中偷溜出去而逃过了一劫,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她最喜欢母亲趴在血泊里,双手扭曲到一个恐怖的角度,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执着的向三娘的小屋子望去。父亲的胸前插着一把长剑,剑光反射进她的眼睛里,然她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仅仅是一个噩梦。
还有妹妹呢?那么可爱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一定,一定不会死的!
三娘拼命跑到那个高高的篮子前,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不会的不会的!会不会是藏到了别的地方?衣柜?花园?厨房?水井?
三娘一遍又一遍的找,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不知道沾上了多少血,天已经蒙蒙亮,血腥味飘满了整条街,三娘突然意识到了——
从今往后,摔倒也不会有人扶她起来,衣服脏了也不会有人洗……连仅有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了。
眼泪在脸上肆意横流,三娘连哭喊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只知道不停的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她想:会不会隔几天再回来,父亲还会抱起她,用胡子扎她的脸,母亲还会接过她穿的衣服,细细的把花纹补起,还有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妹妹,她是不是也会好好的呆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说她听不懂的话?
她跑啊跑跑啊跑,一直跑到了郊外的树林里,一直跑到她没力气为止。她无声瘫软在地上,风吹在她挂着眼泪的脸上,丝丝缕缕的疼沿血管而下,一直漂游到她的心里。
然后她遇到了“师父”。
“啊……看起来是沈家的孩子啊,”那人蹲在她面前,笑嘻嘻的说,“听说沈家被灭们了呢,这不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么?”
是来杀我的么?沈三娘想。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我要给他们报仇!如果我足够强大……是不是就能保护我喜欢的人呢?
“哟,”那个俯视众生的男人一挑眉,“好眼神!”
“你是想报仇吧,那就跟着我吧,我知道你的仇人……”男人用引诱的语气说,“我还可以让你亲手杀掉他!”
沈三娘一直觉得那晚之后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真正的自己,早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死去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了一个无心无情,忘恩负义的杀手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啊……沈三娘感受着手部的手部传来的温暖,觉得自己心头,属于那个天真烂漫的三娘的坟,好像微微裂开了一点。
“三娘,你觉得这个簪子怎么样,我觉得很佩你啊。”拉着她手的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根白玉簪。
经过刚刚皇宫中的一番交谈,不仅get到了“我送你回家”这样的承诺,沈三娘还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赵家老三什么的,我才不稀罕(*/ω\*)
一颗种子埋在地底千年,只要给它浇灌足够的水,给它施上好的肥,再给它明媚的阳光,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一瞬间,这颗种子总会发芽。
沈三娘心里也有那么一颗种子,那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小梦想——她也想有一个爱的人,她也想被爱,她也想做个王妃啊公主啊女侠啊什么的,只是没机会实现而已。
好吧,现在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并不是贪恋权势金钱什么的,有过这样梦想的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梦想,仅此而已。
“三娘?”
名为赵肃的男子轻声问道,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却始终拉着自己的手。
真是像梦一样。三娘看得痴了,她想,如果这是个梦,那就让她不要醒来吧。
毕竟这个梦,比现实还要美好啊。
“你觉得合适,那便合适。”
“你觉得合适,那便合适吧!”全京城有名的观玉阁里,谢长安长叹了一口气——已经过一整天,他什么都没查到,反而招惹了张狗皮膏药,粘在身上撕也撕不下来。
合适个吊……我现在只剩下心塞了……他接过那只看起来飘着仙气的冰冷簪子,无奈的插到头顶青丝间。
谢长安发誓,他真的不是专程买簪子——这种一听就很娘炮的东西怎么会适用于他呢?他只是想和这个人边走边聊边走边聊,说不定就能套出点什么……
然而现在要被套出的应该只有他的钱눈_눈
“啊呀,小狐狸你平时可不要带簪子出门啊。”魏藏妖盯着眼前干净的、好像未染一丝俗世尘埃的小狐狸,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又好像被填满了一样,“我啊……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呢……”
雾草你说话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