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行口舌间早已溃烂,一天没有进食了。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想要了断自己的性命,可内心还似存一丝侥幸,还试图幻想自己能改变眼下的不堪,为以后夏小羽披上龙袍稳坐高位尽心尽力,甚至出神地想象着有伶俐陪伴,还和从前一样在身后跑着,然后恶作剧似的从宽袖中钻出脑袋,撒娇地坏笑,在一切结束、宁静又温暖的午后。身上加剧的疼痛在不断提醒这是痴心妄想,回忆起自己要求和地释魔主交易的初衷,当时应该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结局的准备,但像所有痴心妄想的人一样,他也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怎样去形容一个濒死还心存牵挂的男人,那颗既脆弱又不得不去坚强的心。他现在满身的痛楚,都比不上昨晚对伶俐用了“俐御散”,伶俐迟早会发现,会比自己还痛苦地活着——那对伶俐的满心歉疚。
傲行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八番领之位非伶良莫属,那么这一切必将皆大欢喜,当初就不会妥协于地释魔主,不会有这场没有胜券的交易,也不会让伶俐离开自己身边。那盘算好好的生活,就这样被菩楚的到来打破。现在还能想起“菩楚”这个名字,感觉讽刺得很,那只守护八番的王兽,世世代代捆住无数人心的名字;表义佛之怜悯,却离间叔侄三人的名字;残害家破人亡民不聊生,却誓忠王主的名字。。。一切的祸源,也必将是一切的孽果。立得王兽后,他每日每夜惴惴不安,唯恐所言所行出卖自己,渐渐变成一个不是傲行的傲行。于此后,伶良消失在视线中,也再难去了解伶俐的心。
伶俐离番出走的前一晚,他给了在自己面前慢慢退去衣裳的伶俐一个耳光。他到现在都还弄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他是想考验自己的耐心,还是在试探自己担不担得起菩楚这个名字?对于当时的傲行来说,这样孩子气的示爱举动,是一种威胁,一种恐吓。他小心翼翼的,害怕走错一步,步步为营只求视野范围内还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而这个孩子无条件的付出和纯粹的感情,却令已经近乎崩溃的傲行越来越难以自持。傲行的心太狭隘了,他的尊严、原则只允许他将心追随一个人。他分不清忠心和爱情,当两者同时摆在他的面前,他选择大义,却抵抗不了越渐窒息的真心。终于,他和所有为情脆弱着的人一样,选择逃避。
全释界,能和天神宿命为敌的,就只有地释魔主了。这是唯一的选择。
[本主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这是一场交易,日后若有交手之时自不当理会。本主给你种的魔鳞能压制你体内王兽之月诀,并驻以柴怪为灵体缚,有违契约所立,灵体缚当月朔望之时即离,此与初解后之月诀同理,轻则残废终身重则当场毙命,届时都与本主再无瓜葛。]
[哼。]
[傲行,大可不必如此不屑。有业因必有业果,一个番地换一生宿命,一生宿命再换一世情缘,本主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从此后你不得再跨入八番半步,不得见所爱之人,两者只其一如有违逆,伤咒并罚。你可听懂了!?]
[我心意已决,动手就是!]
呵哈哈哈。。。傲行放肆大笑,受惊的祖青长尾从脱手的缰绳中挣扎出来,远远的跑开了。[畜牲!]傲行撕嗓破骂一声,接而中心不稳跌在地上。半黑的月夜下,谁也没有心思去理睬这个满身恶臭匍匐在地的乞丐,也有人以为他是疯子。
伶俐一路快马加鞭,他急切需要证实真相。
月腰才斗。
夏小羽呆呆站在原地,吓得脸色煞白。
[。。。呆子。。。你饿。。。了?]直觉告诉夏小羽,此时此刻必须由他口说些什么出来。
琉珂放下又想抡起的拳头,[呐,络王,这就是你要知道的秘密。就让这个逼迫所有人对你绝口不提的家伙,亲口说出来。]
卓云看着月色下脸色苍白的夏小羽,颤抖着支起身子,但变形了的脊柱已经不能向从前那样挺直,左右踉跄几步后扶着一边的石墙,默不作声朝相反方向艰难迈步。
[你还。。。!]
[你要去哪儿?]夏小羽抢在琉珂话前,[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么?]
眼前驱倾着身子的家伙,停顿半刻,还是迈步朝夏小羽相反的方向走。
[你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倏地,卓云手足并用翻越去夏小羽面前,那疯长的金色毛发像斗篷一样盖在身上,嘴鼻里呼哧呼哧地发出动物才有的威吓声,露出吓人的獠牙。惊恐的小羽撑圆着眸子,绿色瞳孔畏缩成细线,两人四目对视,卓云幽暗着荧光布满血丝的双眼,吓出小羽一身的冷汗。
[下一次就会撕破你的喉咙。]——趁我还能保持清醒,快走。。。
夏小羽低下头,把惊恐未定的眼神藏进暗影里,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濡shi,阻隔在两人之间。
[我不会躲开的,尽管咬下去试试!]
。。。。。。
[王。。。]
琉珂在一旁拦住怒脸径直冲过来的伶良。
[出任何事,我来负责。兮泽,你们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