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一刻。
伊涵心理工作室。
尔可推开套间最里面的房门时,伊涵正抬起头来,他面露笑意边打量直走进来的人边慢悠悠地说:“你迟到了十五分钟。”说完将桌上的手表戴回腕间,蓝黑色的表盘在灯下折射出一道眩目的光亮。
“医生一般都很有耐心的。”男子自顾自往右边的角落走,找到那把看上去很舒服的椅子就径自躺上去开始闭目养神,身后一整面浅绿色的墙纸衬得他面色如玉、眉目越显清朗。
伊涵撇了撇唇,颊侧的酒窝变深,他从桌前起身。
“你承认自己是病人了?”伊涵走到尔可面前,伸手拨了下他的额发。
“干嘛?”尔可睁开眼,望着对方伸到他眼前的手掌疑惑道。
“你让我白等十五分钟,付钱啊。”戏谑的表情加认真的语气。
“你个财迷。”尔可瞠目。
伊涵朝他做了个怪相,尔可没绷住,笑了,神情显得很放松。
伊涵这才将室内的灯光调到极为柔和的亮度,走至躺椅后面的皮沙发上坐下来,轻声说:“……开始吧。”
尔可数月前经人介绍找到这家心理诊所,那一阵子他几乎每晚都被一个怪异的梦所困扰,以至于夜不能寐、痛苦不堪。
去诊所的那天是个凉风习习的晴日,尔可乘的是地铁,因为最近他注意力很难集中,经小华再三叮嘱,私车就一直停在车库没用。
地铁里很拥挤,一个偷钱包的贼快得手时被尔可一把摁住,岂料他这边尚未擒稳呢,就被人从旁狠狠撞了一下——显然是偷儿的同伙代其泄愤,亏得又有个热心人及时伸手扶住了自己并适时地发出了正义之声……
待一切归复平静时,尔可这才想起该道声谢,抬头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亮晶晶如天上的星子,他反而先愣了一下,那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下车前还冲他招了招手:“见义勇为先生,再见。”
就在这个空气中充满着夏花芬芳的五月天、太阳隐隐开始散发它威力的季节里,尔可与伊涵在地铁初遇。
随后他们又在伊涵的心理工作室再次见面,彼此难免怔了怔,伊涵秀气的鼻梁上多了副平光镜,眼神却依然犀利,他拍拍尔可的肩笑着说:“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尔可这才知道那天伊涵的车恰好在厂家做保养,否则他也不会去挤地铁。“……天热,我最怕挤人堆儿里了。”伊涵象个老朋友一样和他聊天。
看来俩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坏。于是,尔可刚进门时的拘谨少了,脸上是全然不设防的笑意,灿烂如窗外的朝阳。
室内很安静,仅有冷气机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房间里隐隐有股熏衣草淡淡的香味,随角落里加shi器的喷雾缓缓轻淌。
“那么,你能想起来第一次做这个梦具体是在哪一天吗?”伊涵微微倾身,他拿着录音笔,膝上放了个水绿色封面的速记本,尔可就躺在前面的椅子上,椅背很高,从伊涵的视线俯望过去,恰好能看到对方三分之一的脸部及其以下的所有肢体动作,这样的距离和位置便于医生随时观察并记录被治疗者的反应,同时又不会令他们察觉以至于增加不必要的紧张与不安感。
“……想不起来了。”尔可动了动脑袋,柔顺的额发散下几绺遮住了眉梢。
“那一段时间你生活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特别的事呢?”伊涵的声音很低柔。
“……”
因为是第一次治疗,伊涵并没有起用催眠术,他只是问了尔可几个较为寻常的问题,试图找到几个关键点,毕竟这种梦境虽有着荒诞的连贯性,但和做梦者本人的生活相去甚远,基本上可以排除心理隐疾的可能。
后来渐渐地,伊涵试图深入尔可的梦境。
“你在梦里都看见什么了呢?”
“房子和人……”尔可闭着眼。
“嗯,还有吗……”
“……”
“是什么样的房子呢?”循循善诱的声音。
“很高,象是,宫殿。”
“有些什么人呢?”伊涵从椅背后探了小半个头望着尔可的脸,后者俊秀的面庞上有些微汗,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
“……”
“听得清他们说话吗?”
“……”
“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吗?”
“看不清,好象有个背影……”尔可说到这儿突然开始全身发抖,眉头也蹙了起来。
“是个什么样的背影呢?”
尔可咬破了唇,面色惨淡,一脸极度痛苦的表情,嘴里却是再也没有半个字。
伊涵只得结束了催眠。
以上的交流重复了数次,似乎一切都只是隔着帘子的如影纱事,又象是摄像中的广角镜头,虽然晨昏交迭,日夜变换着,但一到了镜头要拉近的时候尔可的回答就戛然而止。
这样的对话多了,两人也逐渐熟稔起来,某天,尔可用调侃的口气对伊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