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石板上淋雨的娘亲和房廊下的和尚目光都停留在我身上,惊诧有之,审视有之,思虑有之,我无所谓,我趴在和尚的背上时就想得明白,我一定能在尘世间找到邱棱,他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的人,我想他,很想他。我偶尔的出格,我偶尔的不同寻常,我引起关注,我让世人尽知,他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出现在我身边。
慧尘和尚这时凑在了空大师耳边低语,他神情释然,看我一眼,叹道:“罢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万事万物都有因果缘由,我已犯执念。”
他转向我娘亲,询问:“小施主颇有慧根,玉荷,我欲让慧尘伴她下山,助她熟读佛经?”
娘亲看向我,我只有下山才有机会找到邱棱,前世我在时时念经礼佛的母亲薰陶下,对佛教充满信仰,据我前世的经历,知道尽管这或许是一种变相的看管,但得道高僧门下助我读读佛经,静化心灵,有何不可?
我点点头。
小和尚慧缘不曾料到了空大师有如此的安排,声音硬咽着不舍的唤了一声:“师父。”
了空慈悲的笑笑,说:“你与她有缘,且尘缘末尽,红尘历心,他日才能修成正果。”
他手一挥,房廊上踪影全无,空中还回荡着空灵的声音:“去吧,每年今日,带上你师妹上山修行一月。”
夜,是宁静的。
黑暗的天幕上挂满繁星,静谧的荷湖中偶尔传来几声哇鸣。曾经生活在繁华的都市,璀璨通明的灯火让满天的星辰暗淡无光,即使是在夏夜晴朗的天空,公园僻静的地方也只能看见天空中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
已经有多久,我没有再仰望过星空,没有看见过布满繁星的夜空。满天的星空让我找到儿时熟悉的感觉,却让心里更加落寞和孤独。我闭上眼再一次想起那个陪我落入崖悬的人,他在哪里?他是谁?他的灵魂会依附在哪里?
我就这样和他肩并肩坐在相府湖心小岛凉亭的屋顶上。孤独在夜色里漫延,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
我用我稚嫩的童声打破这宁静的夜,问身旁的人:“大侠,你叫什么名字?”
他征了征,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回复:“小姐,属下绰号‘青丘’,没有名字。”
想是以影卫Jing英的身份来做我这个小屁孩的贴身侍卫,颇为憋曲吧!他的声音太过冰冷,让我感觉在这样的夜空里更孤独和清寒。
曾经是金庸迷的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武林高手,实在压抑不住好奇。
缠着继续问:“为什么没有名字?”
他依旧面无表情用冷冰冰的语气回复:“成为影卫的那一天,属下的命属于主人。”他冷冷的眼神停在我脸上一秒钟,说:“属下的命现在是小姐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要来有何意义?”
作为一个具备现代思想的穿越女,我忘了我此时只是一个六岁的女童,奋而坐起,义正严词反驳:“错。没有人的命属于别人,都是属于自己的。看看这夜空中满天的星辰吧!我们此时此刻就是生活在小小的一颗星星上。
对于浩瀚的宇宙而言,我们是多么渺小,就像漫天扬起的一粒微尘。
所谓‘寄蜉蝣于天地,渺苍海之一粟’,我们不过像是一只小虫子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挥指一生,不过是苍茫大海中的一粒粟米,微不足道。
于天地而言,人类,不过是无数粒的微尘。又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迎着他惊讶的目光,我骤然发现自己站在屋顶上,坠落过万丈深渊,我本来就恐高的好不好,脚一软就往下滑,看着离水面越来越近,心里悲催一个六岁女童忘情而激情澎湃的言论,惩罚我吧,水深不深,能不能游上来?
像一只燕子掠过水面衔起一根水草,我这根可怜的水草就被捞上屋顶。惊魂未定的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衫,不肯松手。
他只好抱着小小的我坐在屋顶上,声音冰冷,眼中却带着一丝温和:“小心。”
我赖在他怀里,他身上的气息带着一点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檀香味,这种味道不同于慧尘师兄,他身上的味道像邱棱,或许邱棱转世后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想念邱棱对我淡淡的坏笑,好在他身上的气息一点也不像他冷冰冰的声音,闭上眼我又落入那个抱住我坠下的怀抱里。
离开浩渺山云雾寺,仿若从仙境回到凡尘。仙迹难求、仙法难寻,刚才的惊险一幕让我发现练就一身好的轻功多么有必要,白衣飘飘、飞檐走璧是我曾经的武侠梦想,于是我缠着他问:“我要拜你为师,跟你学武功,可好?”
面对他的沉默,我在他怀里乱晃,撒娇道:“师父,你不愿意吗?”
顺手在他怀里捞出一根长长的东西,在暗夜里,散发着白色的晶莹光泽,我惊呼:“玉笛。”
放在嘴边吹了吹,能吹响。笛声悠场,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一曲《虫儿飞》,带着一点柔柔的思念,笛子上银白色莹光在夜空中扩散,像荧火虫在暗夜里飞舞。
我惊奇的看着莹光越来越淡,最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