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映得青城山上空的云霞一片火红。暮云深处,一弧浅浅的青虹,在天际若隐若现。斜斜的树影,稀稀落落地投在小院里。
剑光忽止,缠斗的身影倏然分开。
那是两个少年。一个面目硬朗,浓眉大眼;另一个清秀俊逸,淡雅出尘。
浓眉少年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了剑势,哈哈笑道:“云从,看来你还是差了点啊。晚上娘检查功课,又该说你练武不用功啦。”
清俊少年不置可否的一笑,将手中剑插回鞘中,转身道:“我进屋去看书了。”回头似笑非笑道:“功课可不止武艺一项。待娘考察起来,你可别背不出书哦,大哥。”
浓眉少年挠挠头,尴尬一笑:“唉!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爱看书。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了好生让人头疼,倒真不如喝酒练剑来得快活。”
清俊少年摇头笑叹道:“成日里只知道喝酒练剑,一点诗情画意也无……以后哪家的姑娘会看上你?”
浓眉少年拍拍剑鞘,笑道:“酒与剑,便是那男儿的豪情壮志。男儿仗剑行天下,本当快意潇洒,那yin诗作对风花雪月,要来作甚?”
“说起来酒……你等一下,”他突然转进地窖,神秘兮兮捧出一个小坛子,挤眉笑道,“昨儿个又自酿了一坛竹叶青,加了冰糖、栀子、陈皮和白菊花……那可真不愧是琼浆玉ye。你哥亲酿的好酒,可要尝尝?”
拍开坛封,那酒ye色泽金黄,清澄透明,透出一股浓浓的馥郁香气来,引人入醉。
清俊少年拍掌道:“哥哥的酿酒倒是一绝,以后可开家酒铺,说不定也能宾客满盈。”
正说话间,柴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轻轻走进来。
兄弟俩同时回头,见了来人,便迎上去笑道:“娘回来了。”很默契的,一个将柴门关好,另一个便帮女子把背上的琴放下来。
女子脱下面纱,露出一张秀丽清冷的容颜。她轻声道:“娘有事,将会离开一阵子,事情很急,马上便要出发。云霆,你去烧饭,云从跟我来。”说毕,抱着琴径自走进屋子。
浓眉少年一愣,便应了声,乖乖地抱起一堆柴禾,转身去了厨房。清俊少年看着母亲的背影,沉思了一下,便跟了进去。
“娘,究竟什么事情如此紧急,需要此刻动身?”
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也无甚重要的事,不过是去赴一个寿筵,弹琴祝贺一番。”
“娘在外,最不放心你们两个。娘不在的这些天,你跟你大哥,一定要勤奋练剑,一刻也不可放下。剑是凶器,出鞘必要沾血。但是娘教你们杀人的剑法,只是为了让你们在这乱世之中足以自保,切不可滥杀。知道了吗?”
她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儿子,仿佛看不够似的。
年轻的儿子被她的目光瞧得有些忐忑,担忧地问:“娘,您怎么了?”
她笑了笑,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窗外的红云似燃烧一般,凄艳艳地布满整个天空。
她望着那连天的火烧云,幽幽的说道:“娘走后,没人照顾你们的起居,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切记,低调做人行事,不可骄横气盛,不可卷入国乱纷争……你跟你大哥,要好好的生活……”
“娘……?”
看着儿子犹疑询问的目光,她轻声说:“娘要整理一下服装仪容,你先出去吧。”
少年不再过问,默默地退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看着儿子离开,她长袖底下的手终于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们的孩子,终于长成了翩翩少年,云从那俊秀的面容,像极了他的父亲,让她每每看到,都心痛难抑。
时光如梦,一梦十六年。这一场大梦,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记忆中的那场大火,烧毁了她的家,使她永远失去了爱人,孩子永远失去了父亲,但也焚毁了一切猎狗可嗅出的痕迹。
她带着两个孩子和老太太,长途跋涉,辗转来到了青城山,从此定居在这里。
老太太在之后的一年不到,便伤心地辞世了。临终前,老人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双目含泪,欲语还休。
她握着那枯瘦满是皱纹的手,轻声道:“娘,您放心吧。香儿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照顾您的孙子。”
老人微微的笑了,不再说什么,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她辛劳了一辈子,担忧了一辈子,却在那一天,终于没有负担的去了。
她藏了剑,易了名,每日蒙上面纱去酒楼弹琴,用挣来的银子养活两个孩子。
渐渐的,她的琴声出了名,远近之间都知道有一个永远蒙着面的白衣琴姬,那纤纤玉指之下流淌出的琴音,忧伤得扣人心弦,出尘得令人动容。
无人知晓那琴姬真正的名字。世人皆称她为“香夫人”,只因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一如她的气质,清丽不可一世,却凛然得不易亲近。
很多年轻公子,慕名前来想要一睹芳容,都被婉拒。于是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