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动,投在墙上的两道影子像水晕一样浮荡。
萧云从端坐着,面若沉水,静静地等。对面的少年思量许久,方落下一子,抬头苦笑:“云从,我从不知你的棋艺会这般好。从小到大,没人能在棋盘上逼得我如此殚Jing竭虑。”
萧云从微微一笑:“碰到诡计多端的你,我若是不全力以赴,恐怕现今早已落败了。”
窗外的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没有一点儿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枝叶,在风中颤抖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风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飘进屋内。
玄天朝窗外一瞥,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厉光,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没等萧云从开口询问,他一挥手,熄灭了烛火。
下一刻,萧云从便感到了有一个人猛然压上来,将自己扑倒在地。他怔愣了一下,就要挣扎,耳边突然传来玄天低低的细语:“别动,屏住呼吸。”
萧云从依言,一动不动。玄天温暖的身躯伏在他的身上。两人的身形一般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胸口紧贴着胸口,彼此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胸膛的起伏和有些急促的心跳。
一时间,萧云从有些失神。少年垂落的发丝扫在他的颈侧,也许是轻微的麻痒,让他从脖子到面庞都蒸腾起一股热气。
“哗啦”一声,窗棂被人击得四分五裂,一高一矮两道黑影闪进屋内。仿佛愕然屋内无人般的寂静,两个黑衣人停滞了一瞬。较矮的那个人左手伸进怀中摸索,似乎想要掏出火折子点燃。
就在这一刹那,伏在地上的两人动了。
玄天突然弹起,同时右手往腰间一带,剑光像闪电一般划破黑暗,飞向高个黑衣人的咽喉。
同时,萧云从也翻身跃起。他手中并无刀刃,便空手扑向那左手正在掏火折子的矮个子,左手一抓,紧扣住那人右手的腕脉,右掌聚起内力,朝对方胸口猛拍过去。
那两人哪料到黑暗之中会有如此突变,立时各自发出一声惨呼和闷哼。
剑光飞闪中,高个子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呼,之后便扑倒在地没有了声响。而被萧云从当胸拍了一掌的矮个子,被扣住了右腕,整条手臂又酸又麻,武器早已落地。他听闻同伴惨号之后便没了声息,胸口又是锐痛不已,咽喉阵阵发甜,知道自己已受了内伤,心下不禁骇然。他大叫一声,空出的右手猛地一挥,朝萧云从劈头盖脸地洒出一大蓬青烟来。
萧云从只怕是毒烟,急忙松手闭眼,用袖掩了口鼻,身形疾退。
再睁开眼时,那人已是不见了。
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萧云霆焦急的喊声:“云从,开门!出什么事了?”
萧云从点亮了烛火,开了门。萧云霆大步跨进来,后面跟着石朝英。看到地上横躺的尸体,萧云霆抽了一口凉气,回头上下打量两人,确认无恙,方才放松下来。
玄天已将剑锋用一块软布揩干净,正插回腰带里去。原来他那条腰带,平时可以柔若无骨地缠绕在腰上,拔出来用内力催动时,则是一把可刚可柔的软剑。
云从摇头轻笑:“普天下,这样的软剑绝不会超过三把。你家当真有钱得很。”
“是啊,就是因为太有钱了,所以谁都想要得到那庞大的家产,为此可以斗得你死我活。”玄天学着萧云从苦笑着摇头,接着话题一转:“……且不谈这些了,来看看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历。”
他蹲下身,翻动那瘦高个儿的尸体,仔细地搜摸起来。
萧云从奇怪的盯了他一眼:“看你似乎是富家子弟,平日里定然娇惯得很,居然不惧怕这血腥尸体。”
玄天嘿嘿笑道:“我是反出家门的,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再说,人在江湖中,哪能不shi鞋嘛。碰到多了,自然习以为常。”
他那一剑当真又狠又快,直接洞穿了那人的喉咙。萧云从看了一眼,撇过头去咕哝了一声:“果然是个狠厉的小子,下棋步步Yin险,出手招招狠辣。”
玄天大大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步步Yin险招招狠辣,这会儿尸横在地的恐怕就轮到我了。”
他突然“咦”了一声,将手中的物事举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石朝英凑前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官银。”
萧云霆瞪大了眼:“官银?!”
玄天手上拿着一锭很大的元宝,那沉甸甸的银锭底部,盖着四方形的内务府大印,赫然是官银。
官银是特供给朝廷或军队等使用的金银,比如军饷和税收等等。它不能在市面上流通,违规使用者将以盗用库银的罪名被判重刑。所以,寻常百姓是绝对无法接触到官银的,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黑衣人的身上?
几人相视,脸色凝重起来,彼此都有了答案。
“只有一种可能。他打扮成江湖人士的装束,实际上却是官府的人。”萧云从沉声道。
“官府的人,”玄天喃喃道:“还披着江湖人的皮鬼鬼祟祟的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