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
苍白的天光透进幽深的林,使在夜里匆匆疾行的人慢下了脚步。深绿的,细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遮住了半明半暗的天空。古老的藤从大树上垂下,直垂进凉而深的湖水里。
“怎么样,渴了吧?”
“没有,你自己喝吧。”
“切,好心没好报。”猫一样的少年在湖边伏下了身子,伸出了舌头,像真正的猫一样轻轻地舔水。湖水里倒映出他的眸子,瞳孔由褐色的猫眼石变成了一条缝,宣告着白日的来临。
轩辕音赶紧把头转向一边,她怕自己吐出来。
其实原来不是很讨厌猫,但自从那次在地底下受了刺激之后,就开始对猫过敏。自己暴走的时候完全能把眼前这个讨厌的、半猫半人的怪物利落地干掉,可是现在的自己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也是不过分的,更何况手上、脚上还被他戴上了不轻的镣铐。
“喂,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要把我带去哪?”
他从湖边回头,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带你去见首领啊。”
“你们的首领也是只猫吧……”
“那是自然。”
“见了之后呢?”轩辕音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让一般人大汗淋漓的话,“是要强jian我,还是要把我杀了,再或者研究怎么把墨梅从我身体里拿出来?”
“咳咳…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说起话来怎么这么不像个女人啊?”
“是吗,我以为女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两人都无语了好一会。
“对了,忘了跟你说,你的气味已经被记住了,所以不要想逃跑,逃到哪里都没有用哦。”
“好吧。”
“你也不要指望你爹和死人眼来救你,今天晚上我们就要进地道了,一旦到了地下,谁都找不到你。”
“我也没指望过他们。”
猫样的少年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奇怪的女人。”
“谢谢,你也没好到哪去,变态的猫。”
“我有名字好不好?”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斜着眼睛看她,似乎开始感兴趣了,“你可以叫我影子。”
“好吧,但是我可不希望被你叫名字。”
“那我就一直叫‘奇怪的女人’。”
“随便吧。”
她答了这一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来时的路。
不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从来,从来都没有过。没有奢望,就不会绝望,这样很好。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继续走吧。”
……
袁轩喝了很多酒,多到他自己都已经忘了是第几坛。
“伏羲皎然,还活着。”
瞳枯的声音在脑海中再次回响,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偏偏合在一起,就变得意义不明了。
小冰块儿……还活着?
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痛。
胃痛,心口也痛。胡乱倒下,把身体蜷缩起来,突然感觉关节也开始痛,用力呼吸,连呼吸都痛。
每呼吸三次就六神无主。
很久没有这样痛过,痛得冷汗从身体的各个毛孔里渗出,视野变得模糊,手脚冰凉。
“袁轩哥……”
直到现在才发现阿无在自己身边,于是伸手,用力揉他的头发。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出什么事了?”
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听到他软软的声音,觉得很安心。把他扯倒在自己身边,然后解掉衣带。
“唔…现在不行,你都醉成这样了……”
说的也是,真的动不了,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袁轩哥,你…你哭了?”
是吗?自己都不知道。
每天告诉自己三遍,小冰块儿已经死了,早晨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习惯。
每隔一段时间,从身体里拿出碎片,温习和他在一起的某段回忆,从不流眼泪。
睡前去小音房里给她盖被子,回到自己房间给情子上一炷香,然后把阿无搂过来。夜很短。
只是个死人而已。
死去的人没有留恋的价值,一点都没有。
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一直,一直……像麻醉一样,像催眠一样,反复这样说,这样想,这样做。
可是现在……
“伏羲皎然,还活着。”
伏羲…皎然……
活着。
糟糕…疼得太厉害了,喘不过气……好像自己重新被生下了一次,感受到了母亲剧烈的疼痛,感觉到了从黑暗的、狭窄的通道里被狠狠拖出来的恐惧,全身的骨头都要炸掉了,生命真实的痛楚如此痛快地袭来,行尸走rou的身体一时无法接受。
尘封了十七年的思念。
自从小冰块儿死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