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走进那道白色的木门,门后,白色装潢的卧室中,形容憔悴的安德烈正躺在白色的大床上,肌肤苍白得透明,几乎要和白色枕被融为一体,只有一双低垂的暗红色眸子,在看到他之后,犹如两朵红艳的梅花,在冰天雪地中绽放。
两旁的护士朝无名微微鞠躬行礼后,就识趣的离开了,门,在无名身后无声的关闭,隔绝了世上的一切,只有他与他,两人隔着十米的距离,痴缠的对视着。
心头澎湃的感情,让鼻子发酸、眼睛发热,无名想要冲到他身边去,可是,那刺目的白色纱布,包裹着安德烈的胸膛,想到那底下狰狞的伤口,愧疚与恐惧,立刻冻结了他蠢蠢欲动的双脚,千言万语,哽在喉咙,短短的十米,顿时成了浩瀚星河遥遥无边。
安德烈缓缓地抬起手,朝他招了招手,那是邀请的姿态,无名就像得到主人命令的警犬,立刻奔跑过去,几欲跪倒床前,但,最后,他只是缓缓的停在床边。
要冷静、要理智、要克制!
无名在心里默念着,深深的吸气,然后缓缓的呼气,是恨、是怨、是憎、是怒、是厌,他已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即使安德烈把滔天的咒骂甩到他身上,他也只能默默的承受,不能激动失控,更不能辩驳,因为,是他欠了他。
安德烈手肘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无名慌忙伸手按住他,急切的说:“你伤重未好,不要动!”
“太好了,你还在,无名。”安德烈抓住无名的手,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我多么害怕自己看到的只是幻影,我以为你已经离我而去。”感叹的说着,闭了一下眼,又张开,深邃的眼底星光璀璨,笑意盈盈如湖面的旖旎波光。
无名愣住了,眼睛被他的浅笑捕获,心却被他欣喜的话语俘虏。
“你不生气吗?”无名傻傻的说,“你应该生气的,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安德烈好笑的问。
“因为,我刺伤了你。”无名理所当然的回答。
“不,无名,是我伤害你在先。”安德烈握紧了无名手,仿佛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挣脱他的手逃跑,“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偷偷约见安东尼。”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无名想要抽回手,安德烈和安东尼双双走进客房的画面,依然针一样刺痛着他,虽能忍受,但,无法接受,可是,安德烈的双手抓得好紧,力道之大,根本不像一个刚刚从死神手中抢回半条命的人,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安德烈脸上隐忍的痛苦,就会知道他是拼着最后半条命的力气,挽留这个动摇的男子。
“无名,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说完了,要杀要宰,随你!”安德烈飞快的说着,因为急切,身体跟不上意念,低沉的嗓音中混杂了喘息,更显焦急。
无名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喘不过气来而咳出了一抹嫣然病态的红晕,心忍不住开始发疼,禁不住柔声说:“安烈学长,请你慢慢说,我会听完。”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看到我和安东尼在一起,但,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虽然无名让他慢慢说,安德烈却不敢慢慢说,见识过这个温文如水的男子暴走的模样,怎敢把他礼貌用语当真,怎敢掉以轻心玩弄手段,“我约他出来,只是想要问他一些事情,真的只是聊天,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他叫出来,与他当面对质。而且,我不单单约见了安东尼,以前那些男友,我都约见了。”
无名安静的听着,眉毛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起起伏伏,心如波浪翻腾无止息,嘴巴张开,声音却平板如直线,“如果,你觉得他们比较好,我不介意你离开我,只是,请提前通知。”
“不是的,无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没说完。”安德烈大声的否认,脸上露出腼腆害羞的表情来,声音又低了下去,羞答答的扭捏,“我只是问他们感觉。”
“感觉?”无名诧异的挑了一下眉,困惑的看着他,心想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感觉,居然让这个在泰山崩于面前也不改色的男人变成了纯情小女生。
“就是在床上作为接受方时的感觉,因为你总是在说害怕,但我又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很想知道,所以,就把他们一一找来,问他们第一次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会害怕,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样的碰触,才能让你接受我,不怕我,我真的好想要你!”安德烈带着一点豁出去的意味,一口气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俊朗的脸涨红了,不知是羞还是肺部缺氧造成。
无名呆了几秒,才把那段长长的话语消化完毕,白净俊秀的脸顿时红了,像个煮熟了的虾子,不是气喘缺氧,是害羞,但,这害羞中又有几分欢喜在眉目间流露出来。
天啦!他完全没有想过事情的真相是如此简单!
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无端的怀疑,无端的愤怒,无端的刺伤,无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丑,滑稽透了。
“对不起,我应该提前跟你说明,那么,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安德烈将脸颊贴在无名的手背上,愧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