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欲念只能像杂草般滋蔓。
侧身挨近青筠,感受他身体散发的暖意,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卫淅沉沉睡去。
为吃青筠煮的食物,卫淅得分辨哪些是他童子海棠做的,这不难分辨。这个胆怯的小孩,是位高丽人,汉语说得不流畅,煮任何食物,味道都诡异。
青筠会煮的食物不多,每天都是那几样,腥淡的鱼汤,淡而无味的rou羹,甚至蒸黄的米饭。卫淅很喜欢,他知道这是青筠亲自下厨做的,青筠烹饪特有的味道。
迷恋,依赖,仿佛青筠是他的家人,而这处租于昌国县的民宅,是他们的家。
卫淅的身体康复得很快,他倒希望还能在床上赖上几天,不过他还是很快能下床,柱杖行走。
寒冬,厅室里燃烧木炭取暖,卫淅柱杖在大厅绕行,日复一日。起先青筠跟随在他身旁,怕他跌伤,而后,跟随他的便是海棠,青筠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看下他,嘴角挂着微笑。
初春,冰雪消融,卫淅已能自己进食,他的十指皆能动弹,能取物,但右手无法拿重物,左手可以。
右手连水壶也提不动。
卫淅很自觉训练左手,他帮青筠打水,劈柴,打扫院子。
一日午后,青筠在书案前写信,卫淅过来,取了笔纸,写了几字:“市,买刀”,他买(買)字书写错误,青筠如常猜测出他的所求。
“可以,明早前去。”
青筠但凡卫淅有所求的,都会回应。
“卫淅,‘买’,应当这样写。”
青筠在纸张上写上正确的‘买’,卫淅点头,重新写了一遍。
卫淅在铁匠铺定制一口陌刀,他画好样图,让铁匠照着铸造。
数日后,卫淅已在院中挥舞陌刀,他的武艺已有些生疏。
自此日复一日,鸡鸣而起。
青筠有时静静站着观看,晨露沾染他和卫淅的衣裳。
离别将至,这是青筠和卫淅都清楚的一件事。恐怕只有童子海棠,以为他们的日子会继续在这里过下去。
初春的深晚,屋外下着淅沥的雨。青筠卧室内灯火昏黄,青筠仍在案上看书。
卫淅没有扣门,他轻轻推门进去。青筠抬头看他,放下手中的书卷。
从卫淅能下床开始,青筠夜间便不再陪伴在卫淅身边,他们分房睡已经很久。
卫淅走至书案,拿纸执笔写下:金二十两。
他书写已很流畅,也嫌少有错字。
青筠知道,这是要辞别。
“你要去哪里?”
青筠对于两人的分别,已了然以心。
“自有归处。”
卫淅的字很有意思,书写全不按章法,但大气,酣畅。
他虽然不能言语,但武艺高强,谋生并不难。
青筠启开衣笥,从衣物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漆盒,漆盒内有金块和一根金条,他拿出一根,用手帕包好,递给卫淅。
卫淅接过,没有迟疑,金条捏在他手中。
然而卫淅并没有离去,他看着青筠,从披散垂落的乌发,到紧掩的白色衣领。
他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今晚,他是来索要他的全部报酬。
卫淅拿起灯罩,欲熄灭书案上的灯,他发现青筠在读的是本医书,青筠总是在读医书。
灯罩盖上,四周顿时漆黑,唯能听闻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屋外的雨声。
这夜,海棠睡得不踏实,似乎是因为风雨声的嘈杂,但不只是雨声,似乎还有低沉的人声及木门或木榻摆动的细致声响。
海棠一觉睡醒,太阳老早,窗外阳光明媚,夜雨早消失无踪。
想起自己睡迟了,还未去鱼市买鱼——每天一早前去,那会捕鱼船刚返回,鱼鲜活且价廉。
海棠翻滚下床,匆忙穿好衣服,跑房间,他是个尽职的仆人,为自己的失职而惊慌,跑至院子,却见自家主人披衣站在院中喂鸡,神色很平淡。
“先生,我这就去市鱼。”
“不必。”
主人波澜不起,拍走手上的糠粕,轻轻说着。
“可是每日清早都要煮鱼羹。”
“以后不用了。”
海棠瞪大眼睛,想着为什么以后不用了。
很快,海棠知道缘由,那位叫卫淅的武夫已离去,不知道是在昨夜还是今早离去。
海棠问他家主人,主人并没说什么,海棠实在困惑,仍是追问,主人也只是说:“他伤已好,自然离去。”
海棠仍是觉得奇怪,卫淅离开得无声无息,离开前也没有任何兆头。
更奇怪的是,主人似乎对卫淅的离去,也十分淡漠。
主仆两人的生活,自此平淡如水。在昌国县,他们的生活一度是围绕着这个叫卫淅的病人而运转,从早至晚。
卫淅离去两天后,海棠便想着什么时候回高丽,这儿的生活太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