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叫的外号都喊得起劲。
“嗯?”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喻宵头对着窗那边,闭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话来:“话痨,你还记不记得大三时候我们半夜翻墙出去……”
周钰挑了挑眉,不知道喻宵现在是清醒还是糊涂。他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后边就再没了声音,却把周钰的回忆勾了起来。
说来他跟喻宵的缘分还是挺深的。当了四年的室友,毕业后他直接去了N市发展他的导演事业,但喻宵却没了音讯。
周钰印象里喻宵原本是个还比较爽朗的人,至少不像现在这么内敛。但大三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他就变得越来越闷,话量明显减少,不愿意讲自己的事情,跟身边人的关系慢慢地变淡,到最后直接查无此人,同宿舍的没一个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周钰的第一部短片在网络上火起来,他才又接到喻宵的电话,说他也来了N市。他后来知道,失联的三年里,喻宵在各个城市间辗转漂泊,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最长也不过四个月,把一个城市的风景拍得差不多了,就换一个城市,从东边走到西边,又从最北走到最南,墨脱雪山爬过,天门山索道坐过,平湖秋月赏过,姑苏桥走过,漓江渡过,连漠河的极光都见过,身上总带着一个相机,仿佛行了万里路,人一辈子能看到的奇景就都被他拍遍了。
他独自走过很多很多路,却没有一条通往家。
他说他走得有些累,想在N市歇歇脚,这里安静。这一歇就是两年多,周钰自顾自地想,也许喻宵的心病就要在这里治好了。
喻宵漂泊的理由很简单,他没有家。
大三的某一个晚上,喻宵接到通知,说他母亲跟他弟弟在旅游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殒命了。他的父亲是医生,那会儿正在国外进修,连妻子跟儿子的葬礼也没来得及赶回来,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幢空无一人的房子。
那天夜里他打电话给喻宵,喻宵跟他说你以后都不用回来了,没家了。接着周钰就看到喻宵缩在盥洗室角落里,抱着头痛哭流涕。
周钰知道这事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车祸车祸,怎么就有这么多人碰上车祸,中国一年死于道路交通伤害的人足足有十万。
他等喻宵哭完,哭得眼睛红肿,哭得嗓子沙哑,然后一把拉起他,大半夜的两个人翻墙出了学校。他也不管喻宵乐不乐意,拉着他直接往烧烤摊边上一坐,点了一堆烤秋刀、烤生蚝、烤韭菜、烤翅中、烤鱿鱼。
喻宵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他喜欢烤土豆片儿。
菜上来以后,喻宵埋头就吃,孜然粉辣椒粉糊了一脸,吃得满脸都是泪水。
凌晨时候两个人回学校。周钰一路狂奔,停下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喻宵的身体素质比他要好,但这次没有先蹦上围墙去拉他。
周钰看喻宵不动,就先死命扒拉着上了围墙,回头伸手要拉喻宵上去,后者却一副魂魄游离大气层外的样子,突然抬头愣愣地望着周钰,跟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觉得不回去也挺好的,一直在外面晃悠……也挺好的。”
周钰蹲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照着他的俊脸直接就是一掌。
“说什么诨话,你爱上来不上来。”周钰愤愤地说了一句,然后死死握住了喻宵的手,“但拉不拉你上来,是我的事情。”
周钰对于那个烧烤夜的回忆大概就到这里了。他正在脑子里搜刮还没有被遗漏的片段的时候,喻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记得我当时跟你说……我觉得一直在外面晃悠也挺好的。”
周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背:“你还记着哪。”
喻宵翻了个身,跟周钰面对面:“话痨,说真的,我有时候还挺怕我这种想法的。”
周钰给了他一记爆栗:“瞎逼逼什么。那只不过是因为你这傻逼跑太喘扒拉不动了而已。 ”
喻宵揉了揉被周钰打得生疼的额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来:“我现在竟然会想……其实就这样留在一个地方,也挺不错。”
周钰一怔,很惊讶喻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死死盯着喻宵的脸看,目光如炬,仿佛要把他烫出一个窟窿来。
他琢磨着,虽然喻宵看起来迷迷糊糊,但这话听着就是一股浓浓的真心实意。
“可我怕。我怕我停得太久就会不舍得走。”喻宵抬起眼皮看着他,眼睛幽黑如曲隈深潭,“我怕我停了没多久,又不得不走。”
他话语零碎而拉杂,周钰不知道该怎么接,就任他一个人随心所欲地说下去。他到这一天才明白,喻宵不得不走,因为他内心里已经不愿意在哪个地方长长久久地留下来。
他不得不走,因为屋子里迟早空无一人。
周钰刚刚因为喻宵的胡言乱语而陷进负面的情绪里去,喻宵就又开口了:“话痨,把我电脑拿来。”
周钰很听话地把喻宵的笔记本抱到了床上,好奇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