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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我受够了,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
“你受了我父亲嘱托,所以将我抚养长大。碍着我,你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思,不能跟沈亦骅双宿双飞,我在你眼里,终究是个挥之不去的负担吧。”
少年美貌的脸庞隐在忽浓忽淡的烟雾之后,高挑了双眉,唇边微微笑着,眼神却是冷的,脸上渐渐浮现戾气,“或者是,你看我可怜,自以为对我的施舍么?”
“又或者是,补偿?”
“当年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蓝宁,皇帝故意将你派到我父亲身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目的?”
声音不知远近,如同天外飘来。少年的脸上显露着悲愤,他一句一句地质问,吐字清晰锐利,像一把刀,要刨出陈年旧事,也将蓝宁的心一点点研磨。
蓝宁存着最后一点气力,抬头望了沈岚一眼,眼前模糊,说不出半句反驳或者辩解的话,他胸口绞痛,仿佛被利剑反复穿刺,嘴角沁出血丝,上身晃了晃,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第三十四章
沈亦骅对面是一张太湖石矶,天然雕琢,上面摆着一壶酒,两个轻巧的酒杯,他拈起一只酒杯看了看,只觉得做工极为小巧Jing致。
“这是你们南方的青瓷,胎极薄,青釉极厚,雨后天晴方有这样的色泽。”
檀羽酩笑yinyin走来,此处风景如画,他本身也似画中人物,看起来愈发怡然超脱。
沈亦骅放下那酒杯,也笑道:“檀羽公子Jing通中原文化,这些文雅的做派,比本王还了然几分。”
旁边一个小童过来倒了两杯酒,又端过来一张七弦古琴,檀羽酩坐于琴后,一边说话一边调弦,“酩虽然长于莽荒之地,但从小喜爱中原文化,仰慕古人风致,你若笑我不知天高地厚东施效颦,我也无法。”
“你我难得一见,宣王殿下若赏脸,可饮一杯我家乡的酒。”
沈亦骅低头看了一眼,也不推辞,执起杯浅酌了一口。那酒色泽殷红,入口极冲,他只觉舌下一片腥麻,待将杯中酒水饮尽,由喉间至胸腹都是热辣,似有火气豪气,都被那酒激发出来。他微微一愣。
檀羽酩笑道:“殿下不疑有毒?”
沈亦骅道:“阁下是刀俎,不敢不奉陪。”
檀羽酩微笑颔首,指了指那酒杯道:“怎样?”
沈亦骅皱眉摇头,“这酒甚烈。”
檀羽酩哦了一声,笑道:“是么?我忘了宣王终究是中原人,的确是喝不来我们北疆的酒。”
他手在琴上拂过,神色有些寂寥,“我生在极北苦寒之地,幼时便在草原荒漠上玩耍,那里的牧民日子艰难,生活流离辛苦,从我记事起,便觉得那里的酒也好,水也好,都是这样辛烈的味道。我父亲每次从外面归来,总给我讲中原是如何如何的富足,随京是如何如何的繁华。他说起这些,眼里都有光芒。我从小学琴棋书画,学经商谋略之术,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能亲身来到这边,亲眼看看中原。”
沈亦骅望着他眼睛,看到那里面闪烁冷漠的光。
“如今我看到了,心中再无遗憾,但有不甘。我是汉人,那些滞留在西北荒莽草原上的,也有好多是汉人,却只能跟北疆的牧民抢生计,在那种沙尘漫天的地方孤独终老,落叶难于归根。累月经年,不能没有恨。”
沈亦骅冷冷道:“你们恨中原人占据大好河山,害你们偏处一隅,但你们侵入中原,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我在边关多年,边关百姓一闻西越二字便尽皆咬牙色变,谁无父母兄弟姐妹妻儿?这几十年争战,边关已无完整人家。这样你们才心安?这样也有公平?”
檀羽酩低头沉沉而笑,“公平?不,我并不要什么公平。你们生来便国土广袤生活富足,我们却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争下一寸绿洲。你们是文人风sao见惯风光如画,我们却是被称作贱民草莽身边只有大漠黄沙。你们可以安居乐业渔耕樵读,我们只能随着牛羊在草原上奔波流浪。世事尽如此,生来便已然没有公平。所以,这天下其实只有胜败强弱来衡量,却绝对不是公平。”
他忽然抬头直对着沈亦骅视线,眼色淡漠绝然。两人冷冷对视了一会儿,沈亦骅哼道:“阁下掳我来,便是要与我说这些?”
檀羽酩伸出食指摇一摇,“当然不是。”他脸上忽而又绽出笑容,“我与殿下虽初次见面,殿下的手段,却早就领教过,前些日子西郊的一处庄园被查封,也是殿下手笔。”
“其他无所谓,但有一份东西,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看到过。”
沈亦骅微微偏头思索了一阵,“哦,是一份礼单么?”
檀羽酩掩袖轻咳一声道:“果然在殿下手中?”
沈亦骅似乎在回忆道:“那上面似乎是有多国官员的名字,本王不敢随意处置,早就送至礼部拜托转达各国了。”
檀羽酩脸色青了青,叹道:“殿下何苦执迷?你是千金之躯,我实在是不愿意为难。”
沈亦骅冷笑道:“阁下已请了酒,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