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到最后一阶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讲武堂的东南边是藏书楼,凭她下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去查阅的,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事。她发现,其实很多心法与她从道术中所习的催眠之术是想通的,静心、专注、耐心缺一不可。而且,学习了这些心法还对她的催眠之术大有裨益,所以只要一得空,她就会来这藏书楼学习各种心法。
藏书楼平时人不多,但也难免有些前来查阅的弟子,为了不被人发现,她每次都是拿一本心法就走,待到记下之后再还回来。澹台月驾轻就熟地将一本心法卷起来塞到袖子里,不紧不慢地出了藏书楼。
外面的雪如鹅毛一般,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先被扫好的石板路又重新盖上了一层雪被。澹台月跨进雪里,簌簌下落的雪花却并没有如期落到她的头上,她抬头,一把做工Jing致的伞为她挡住了风雪。
握着伞柄的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寒风下微微有些发红,宽大的袖子从厚厚的浅灰色毛领披风里伸出来。那人比澹台月要高出不少,她微微仰起头才看清楚他的面容。如果说有什么能教人只一眼便心明澄澈的话,那他便是这山上的雪,云间的月。
“藏书楼的书外借时需要登记,这次我帮你补上了,下次可别忘了。”
呼啸的北风中,他的声音泠泠,像被拨动的弦。
他把那柄红伞递到她手里,戴起斗篷上的帽子,独自走进了那片雪白的世界。
澹台月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握住了袖子里的那卷书。
你是谁?
她想问,却没能问出口。
“我跟你说,我今天听见一件事,说出来准保把你们的牙都笑掉了!”正在洗衣服的胡小拂又开始日常的叽叽喳喳。
“你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吴仙旅洗一会儿就要往手上哈口气,防止手被冻僵。
“前几日,朱总管来通知,说今后无论是下人还是主子只要登记都能去藏书楼看书。你说可不可笑?咱们又不识字,去藏书楼看的哪门子书嘛!尽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涨点工钱来的实在!”胡小拂很是怨念。
“你可小点儿声吧,教人听见了你嚼舌根子,有你好果子吃!”吴仙旅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胡小拂不以为然,“怕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是吧小月?”在吴仙旅那里找不到认同,胡小拂转向澹台月。
澹台月想起那日送她红伞的那个人来,是他做的吗?
第四十九章
“原来你在这里,可教我一通好找!”一个男声自支起的衣架后传来,起身晒衣的吴仙旅一见来人,身体立刻抖得像筛子。
“慧少爷。”胡小拂见状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一旁。
唐慧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向澹台月,双手背在身后,微弯着腰在她耳边道:“那件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澹台月厌恶地偏开头,冷冷道:“多谢慧少爷美意,不过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那天她去讲武堂送完梨羹之后,唐慧紧接着就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去自己的院子里贴身服侍,被她一口回绝。唐慧不甘心,就说给她几天时间考虑,算是变相威胁了。
“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过是个下人,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我劝你……”
“我说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澹台月眼神骤变,一字一句地盯着唐慧道,扼制住了他未完的威胁。唐慧顿觉浑身僵硬,半点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却一点儿声音也发布出来。
“滚。”
澹台月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被一个下人当众羞辱,唐慧怒火中烧,想要动手给她点颜色瞧瞧,可脚下的步子却不听使唤地离开了浣衣房。
“喵”一只猫从房梁上经过,像是感受到了唐慧的恨意,三两步跳到了澹台月脚边。
唐慧走后,胡小拂和吴仙旅看澹台月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们不再主动找她说话了,甚至有点躲着她的意思。她明白,她们是不想惹祸上身。澹台月抱起那只她用来练习催眠的花猫,兀自出了浣衣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掌门大弟子唐慧被一个下人羞辱的事情很快在派内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状似无意地出现在澹台月面前,为的就是一睹芳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竟能令唐慧受了如此大辱还念念不忘。知那传言不虚后,也没有敢于唐慧争抢,只能暗地里献献殷勤。
下人进藏书楼的禁令解除后,澹台月经常去那里,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日送她红伞的男子。她虽不知那男子是谁,但也能猜出一二。能随意更改派中规章的人,除了掌门,还会有谁呢?
这天,天空中又下起了雪,澹台月出门前瞥见了角落里那把鲜艳的一看便不是这间屋子该有的伞。她走过去,将那把竹柄红布的伞拿在手里,那日藏书楼前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这柄伞是这间屋子里唯一鲜亮的颜色,与她,也是生命中第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