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的追杀,苟活了下来,就此沉睡足足一百年有余,后来,就遇到了你和顾大人。听闻老洲长的死讯倍感痛心,几百年来,一直听见你要报的大仇,才知道程有寰已身死混战。而刚才那条黑影,正是程有寰,如假包换,他没死。”
程回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吐了两个字,“证据。”
他亲眼看见他爹躺在自己脚底下,血流不止,也是他亲手将尸体背了回来,一抔土一抔土地埋在地下,如果眼见的都不为实,那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信的?更何况,他母亲身边的蒙面女侍卫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隐蔽得很,他更加没见过。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很好,知道夫人怀有身孕后,一意孤行,偏要雇个女侍卫日日护在夫人周围,机缘巧合之下,就找到了我。我那时候已经差不多要走投无路,差不多要吸食人的魂魄才能活命,一时眼热他开出的条件,贸然答应了下来。你顺利出生后,老爷和夫人都不允许我靠近你,他们认为……”白玫牵起嘴角笑了笑,“……认为我出于污泥,怕你受我影响。后来,夫人出了月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爷也一直没将我赶出来。我在你们府上一直待到七百年前那场混战发生前,再后来的事,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她挽起一截袖口,在手腕稍往上一小截的地方,细腻的皮肤上十分突兀地冒出一个一元硬币那么大的伤疤。
程回无动于衷地看了看,“狗咬的?”
白玫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你咬的。那是老爷带你去拜访州长,正碰上少主跪在地上挨罚,你个小没同情心的站在一边笑话他,他气不过,把你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你一回来就吵吵着要跳河,老爷夫人都不信,结果你还真跳了,我去捞你时候被你咬的。”
程回:“……不记得。”
白玫鼻子“哼”了一声,“没指望你会记得。”
说来说去,说了半天,程回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把白玫的话自动过滤掉了,就当了个天方夜谭来听了听,到底也没相信他爹还活着——如果他爹当真还活着,那么这么些年来执迷不悟的仇恨就是个笑话。可那每每想起便觉心如刀绞的画面有种毋庸置疑的真实,就算白玫说破了天,程回连错别字都不会信。
白玫自讨了个没趣,多少受到了程回的影响,疑心自己看错了。只是这一晚,老感觉暗中有许多双眼睛在窥探,不怀好意的目光令她如芒刺在背,她一直悄无声息地站在程回身后两步开外的位置,几乎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
在他俩没注意到的Yin影里,地皮悄悄隆起一个半圆的包,自墙根溜到殿门口,不做停留,飞快地窜向了远方。
而程回臆想中正在训孙子的那人,正在漫漫长夜里苦苦煎熬。
百里香趁乱,终于如愿以偿地将那些和他一样的难兄难弟难姊难妹们都裹逃出了地狱,顾寒声略一思索,只手遮天地将这个天大的丑事紧紧瞒了下来,只吩咐地府所有人员按部就班,一切照旧。
那十万条魂魄的恶念早先都被百花香压缩进了吸星盘里,这些魂魄即使逃出地府,也是一些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废物一堆,对人世间并没有什么危害,这一事情,暂缓处理也是不迟的。
眼下的阎王殿里空无一人——都被他遣散了。
他揭开业镜上蒙着的红布,专心致志地看了会儿,似乎从自己脸上看出了一朵花儿来,他摸摸自己的脸,把额头抵在了镜面上。
那镜子里在他站着的地方,空无一物。只是在对应心脏的位置,幽幽地浮动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冰核。在距离冰核不远的地方,一枚暗红色的碎片发出耀眼的红光——冰核的两侧尖端上正冒着热气,不需要多长时候,就要融化殆尽了。
他没有时间了。
他手一松,大红布重新兜在业镜上。
这一任不明来历的洲长背对着业镜,右手端平,祭出了最后的三张九州令。
“各部听令,明日午时,山海关,不见不散。”
洛阳在沉睡中猝然惊醒,突如其来地一阵心慌。
他一抬头,看见一道白烟溜出他的天灵盖,在当空一分为二,劈裂成两条,隐隐显出寇南晶和寇嘉禾的模样来,义无反顾地扎入了不知什么地方。
洛阳心头一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寇南晶和寇嘉禾,各缺半条魂魄,所以才会招致高越和獬豸的附体。他随手一拢,将面目全非的巫祝抓成一根萝卜——大概是盐水腌过的咸萝卜干——紧紧追着那两条半魂,跟了上去。
层层叠叠地肢体和躯干,数不胜数地歪曲变形的脸孔,还有十万魂魄那成山成海的怨愤,都紧紧纠结在一起,牢牢罩在他的头顶,让他像一个行走在球笼中的摩托杂技演员,怎么飞奔,都是在球笼里绕圈。
洛阳没来由一阵激动——他跟到了巫祝口中那个“十万魂魄球”的边缘,那两条半魂像雾气一般,透过那个大球的缝隙,轻飘飘地散了出去,不知奔向了何方。
心里一块石头轰隆一声落了地,他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来,挽得有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