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自处?”
我低头想了一回,笑道:“臣……几乎从未替旭轮打算过,也不差这一次了。臣相信旭轮能干,会自行处置的。只是臣也从不曾替拙荆考虑,此番……且替她做好安排吧。”
娉婷嫁与我二十余年,从来争吵多过温情。从最初到现在,我都很确定,其实娉婷并不是很了解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而她喜欢上的,可以说是年少的我,却更可以说,那是她心底一个对未来夫君的幻想与憧憬,却Yin差阳错地被她安到了我身上。年少冲动,却酿就了这么些年的悲剧,此时能戛然而止,也是好的。
良久之后,至尊才长叹一声,“罢了……此乃霍公家事,朕不插手。只是若日后朝中有人说旭轮半句不是,朕一定不轻饶他。”
“多谢至尊。”我再次叩首到底。
“霍公……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
至尊很是诧异,“没有了?霍公莫忘了,这毒……”
我笑着打断道:“至尊先前说得对,至尊一向聪颖能干,一直是臣放心不下,白思虑了许多不必要之事。如今臣不插手了。相信至尊一定能查明真相,还臣一个公道。”
又是良久无言,我听见外头更漏响了,才忆起我其实已经进宫许久。
一辈子感觉过起来很长,但其实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与人道来,也不过一夜还不到。
我这一生,细细一想,似乎是个笑话,对不住朋友,对不住师父,对不住爱人、对不住妻子,对不起子嗣,对不起妾室,竟是白白活了一遭。只是我也不后悔,至少想起我效忠过的两位君王,想起大郦,我问心无愧。
“至尊,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也该歇息了。臣告退。”我平静地行礼。
至尊却道:“都这个时辰了,朕也睡不着。坊市门早就闭了,霍公也出不去,不如就在宫里歇一夜。”
“臣出门之时,旭轮便十分担忧,若是一夜不归,只怕他也心下不安。”我笑道,“臣虽然岁数大了,但好在身手没丢,坊市门才多高?当年臣可是翻了宫墙进宫来报信的。”
至尊闻言也忍俊不禁,“既然霍公去意已决,朕也不便强留。朕这便让唐国忠送送霍公。”
“谢至尊美意,就不劳烦唐公公了,臣还想在宫里走一走,再看看太极宫,再登楼望一望长安城。望陛下允准。”
至尊微微侧了脸,半边脸隐没在Yin影里,也不叫人看出神情,最终只是摆了摆手,淡淡地道:“准。”
我忽然觉得有种夙愿已了的轻松,忍不住微微一笑,再次行了个大礼,“臣霍徵……拜别至尊。”然后,也不管至尊是何反应,径自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太极宫还笼罩在微薄的夜色中,但天色却在悄悄发亮了。
我轻车熟路地在宫中游走一周,最终走到朱雀门,慢慢登上城楼,沿着朱雀大街,远眺整个城池——这便是我大郦的都城,是万国向往的长安。哪怕是在灯火寂灭的夜色里,也依旧能见其雄伟壮阔,不难想见白日里的繁华。
都城的名字倒是取得很好,长安长安,长治久安。
我挂甲征战半生,所为的不就是让大郦长治久安么?
只是过不了几日,这担子便要从我身上卸下了。而此后,自然还会有一代又一代的人,来挑起这个保家卫国的担子。
天幕上的星子渐渐变得淡了,东方极远处,一丝鱼肚白渐渐泛起——
真好,明日,又将是崭新的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