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亮,冷不丁来了一句:“此事说来,的确不怪五哥。”
“哦?”枕春偏头去看怀清,“你说。”
“五哥虽然馋,也不大受管教。”怀清揣袖跟着枕春,一壁往上座走,“平日爱懒睡,又顽劣,做事粗糙且敷衍,兼之思虑简单且又不懂权衡……”
怀凌一脸懵地望向怀清。
怀清目不斜视:“但心地本善,不会做出僭越之事。今日忍不住偷吃,也是因为宴席上的糕点无味的缘故。圣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德而后武力。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不如先饶了五哥这一回,倘若下次再犯,便吊起来绑了手,用沾了盐水的倒钩鞭狠狠抽打便是了。”
怀凌:“???”
枕春差点笑出声,拂袖入座,去看怀清:“这德行,不知像了谁。书房里学到《指武》了?”便问,“那倒且问问你,君人者释其刑徳而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倘若纳了你的谏言放过怀凌,又视规矩于何物呢?”
怀清拱手,年龄虽小,说得有模有样:“自然要罚,但该罚这始作俑者。既是缘由糕点无味,则该惩罚筹宴的摄政王。”
“哦?”枕春听了怪有兴趣,罚慕永钺,很合心意啊!展眉道,“你说怎么罚?”
怀清道:“依儿臣之间,不如缴了摄政王的太阿宝剑略示惩戒。二来,母皇可将宝剑赐给儿臣,儿臣则掌此宝剑,日日督促五哥勤学,岂不双全。”
枕春还未来得及笑,便见一旁饮酒的慕永钺闻声拂袖,指向怀清诘问:“这小子自幼一肚子坏水儿,青少之年,哪里学的旁门左道?”
怀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九叔公是长辈,何须与清计较。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您心里什么样,眼中见旁人自然也是什么样。”
枕春莞尔,圆道:“那是因为摄政王的宝剑是好东西,小孩儿看着眼馋。”说着倒也感怀,“先帝在时,也颇眼热这把宝剑。”
慕永钺一哂,翘脚剥起瓜子,道:“这便叫龙生龙,凤生凤,老……”
“嘘。”枕春斜睨慕永钺,“摄政王还是如此口无遮拦。”
“女帝陛下还是如此,随心所欲。”
二人正说着,便听内侍唱礼:“静太妃到,秦王到,秦王妃到。”
枕春听的唱礼之声,只轻轻捋袖,向来人处递出一截手:“琇莹来了,来陪姑姑坐会儿。”
琇莹着一身烟粉华美的朝圣礼服,头上戴着王妃制式的赤金垂珠步摇,向着枕春拜道:“您心疼臣妇,臣妇特意这次从秦王的藩地带来了许多贺仪,大多是当地才有的生鲜。您便尝个味道,倘若喜欢,便使秦王常常送来。”
枕春轻轻挽过她的手,赐了近坐:“你出阁后,一口一句臣妇,倒让做姑姑的好生不习惯。”说着莞尔,吩咐苏白上了糕点给琇莹吃。又问道:“秦王可有欺负你,倘若有的,给姑姑说。”
长皇子一个劲挠头,苦笑:“可不用劳请陛下亲自收拾,便是平日扮嘴一句,安中书便要参臣十来本。”
自枕春临朝,安正则擢升中书令。如此一来,安家父子位掌尚书省、中书省,这才是真正的一门两宰辅。
还抽签抽中一个女皇。
祖宗坟头冒青烟。
枕春想得好笑:“岳丈都是如此,你便是知道,多疼妻子就已是最好。”
于是宴席开设,歌舞使唱。
这便开始奏乐。
长歌云台鲜花着锦,笙歌太平。满堂酒杯满斟,佳酿浅酌,春日桃花纷飞,柳絮如织。云台之上,祝祷盛世的福颂绵绵不绝。那些服朱的、服紫的朝臣互相作令,戴金的戴碧的贵妇笑声如铃。
枕春万人之上,撑头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落寞。
走到如今,她嫁给了大魏,她将永远替慕家守护中原,直到生命尽头。
这是一种游离在热闹之外的清醒,因为故孤独是人生的修行。诸事都是如意的。政事太平,身子康健,亲人安好。可是落寞。
就像是现在现世之外不断自省,被回忆与遗憾仅仅缠覆。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朵云,每一条河流,都会提示她。提示她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
便是奏新曲,编新歌,跳新舞。这些,都不能将她的思绪从这种孤独之中抽离出来。
忽然花重颜深之处,教坊坐部忽奏新乐。
喧嚣的人声之中,传来一声撩动的琵琶。
一声清澈的,熟练的,熟悉的撩拨。
念念不忘,得以回响。
枕春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回头。
天地之间必有玄妙之处,便是在万千人海之中,在无穷无尽的宙宇之中,亦会如戏本中的生与旦那么曲折相遇。那时漫天落着陨石,地面崩裂海啸轰鸣不绝,你亦可以在纷乱喧嚣之中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只听得见那个人的声音。
“笑说贫贱能饮爱情水,恨我起立坐卧长叹息……”
有个低沉遥远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