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灾祸还是找上了门。
村里油面墙上有块大的黑板,专用来写些通知,虽然识字的人不多,但通过认得字的人口口相传,有什么消息还算散的比较快。
可也不知村里谁起的第一个头,那块黑板上贴上了一张张白纸,上头是歪七扭八的黑字,专讲一些反|动派做的恶事。
其中一张就是讲方卿的。
说他什么呢?
原来是好几年前第一次在省青年日报上的那篇文章惹得祸,论民主的选择。
哟,民主是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议论的?
其实文章具体内容方卿自己都忘了,这几年他陆陆续续在报上发表了一些小说,也算是小有名气,前阵子还有人要来采访他,被他给推了。
那纸是乔万山去看的,只是什么也没见着。
拨开围着的一圈人,上头浆糊刷的纸一层又一层的,批判方卿的那张又被新的白纸黑字给盖了上去,一扯,只能撕成一绺一绺的纸条,再找不到想看清的了。
方卿那时候还在学校,可学校里早就没什么人了,学生都不愿意来上课,全去闹革命。
他在办公室里坐着,那门早就被砸烂了,外头烈日阳光直直照进来,光线正好打到方卿的办公桌旁。
他坐在Yin影里,和阳光只有一线之隔。
方卿盯着那道Yin阳分界线看了许久,下午了,随着日头渐渐偏西,那道线也渐渐往外移。
还没移到门口,外头突然进来一群人,正是方卿带的那个班的学生,进来二话没说就把他从座位上押着往外走。
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带到了街上,脖子上被粗鲁地挂上了一个牌子,想低头看看是什么,后脑勺上就重重挨了一下,两眼直发黑,被一群人拉着在街上走,颇像示众。
同行的还有其他的老师,大约抓得早,比他狼狈多了。
乔万山活干完之后就去找方卿,本来他叫方卿在家呆着,不要再出来,现在外头乱,人人都跟疯了一样,清水村那块黑板上贴的纸,全是匿名讲别人的坏话,把平时长舌妇私底下会谈论的一些东西,全搬到了台面上,紧接着就有些胳膊上栓了个红布条的人把那些犯了“罪”的拉出去问审。
他蹬着自行车还没到学校,就在路上看见浩浩荡荡一群人。
又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乔万山想,这时节太乱了,他糊里糊涂地看着人闹事。
眼一瞅,谁知那群人里头就有个眼熟的,瘦削身材,穿着件短汗衫,过膝的劳动布裤子,胳膊被人别到身后,押犯人似的被押着,不正是方卿么?
乔万山心里“咯噔”一下,自行车还没扎稳,连忙上前去,可人太多,又吵又闹的,他拔高了嗓子叫了两声“方儿”,很快就被淹没在周围的人声里,方卿在前头什么也听不见,自然也看不见他。
乔万山又急又气,那天跟方卿一回去,满屋的书全成了青灰,现在和方卿也不过分别了几个小时,又闹成这副局面。
他每次挤上去,还没碰到人,又被挤出人群之外,跟着转了好几条街,也快到晚上了,大约那些人也是累了,各自放了人,又约了明天的时间,才耀武扬威地散去。
乔万山这才到方卿跟前,方卿还没反应过来,低了一下午的头,此时抬起来,眼里还有些呆滞,好像游离在现实之外,乔万山连叫了他好几声,才回神儿。
乔万山心里酸涩不已,明儿再也不让人出来了!
再带人回去找自行车准备回去,谁知到了当时放车的地儿,里外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半点车影。
这车是丢了。
第二天一大早,乔万山去割了草喂了羊,和方卿爷俩一块吃了早饭,叮嘱他俩不要出门,就独自一人进城干活去了。
谁知不去找事儿,事儿倒会找上门来。
乔万山刚走一会儿,门外便进来一群人,领头的就是王富贵,方自成一看到王富贵就眼瞪得滴溜圆,两人这些年来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加水火不相容,可这回王富贵不由着他骂了。
方自成张嘴还没骂出来,就被两个壮劳力往外拉,他年纪确实是大了,一拽一个踉跄,老腿跟不上人走的。
方卿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也被推搡着往外走。
王富贵在他一旁道:“方儿,这事儿可不是叔做主,你家往上三代都是地主,你爹年轻也没少作恶,怎么也得挨一挨。”
方卿心里凉了半截,作恶?作什么恶?他家往上都是老古板,除了他爹好赌,可败的也是自己家,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及至被推到麦场上,麦场上搭了平时看文艺演出的台子,上头站着好几个人,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几个红小将训得低眉顺眼,底下全是乡亲邻里,跟着拍手叫好。
方卿爷俩被推上去,一旁有模有样地坐个人,说方家这几代的“罪行”:什么方老太爷在的时候收了几个偏房,迫害妇女,压榨劳动人民,又什么他爹年轻时好赌成性,败坏风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