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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有一瞬间不知似悲似喜而动容。他穿着齐整的正装,短发认真梳在脑后,眼角眉梢仍是过去曾有的俊美与漠然,连双手都再次戴上了手套。那些因为长久的担忧与痛苦而狼狈的姿态似乎都荡然无存——但是当他终于停止了这份注视,慢慢走过来,半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握住他一只手的时候,希瑞尔才能看到,因为他弯腰的姿势,衣服包裹下的略显瘦削单薄的的躯体显露无疑,展示了那段时光对他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希瑞尔说不出自己的感受。他的情感系统已经恢复,人格健全,也已渡过了积压的情绪短期内爆发带来的混乱。悲伤,痛苦,紧张,恐惧,憎恨,绝望……当这些滞后的曾被病毒压抑住的情绪突如其来在胸腔中爆炸时,天知道那是怎样的磨难。但到底是扛了下来没有陷入崩溃,现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已经不成问题了。
可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蓝斯。
“感激您的怜悯,重又回到我身边,”这个男人在垂眸了很久之后,慢慢亲吻着他的手指,低声道,“我的……阁下。”
大概从前,如果听到这样的言辞,会觉得愤怒吧,因对方的霸道自负,因自己独立的人格不为任何人所有。蓝斯最可怕的一点,是将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有限度的容忍,无限度的掌控。而这曾是希瑞尔最痛恨的事实。但在经历过这样坎坷痛苦的命运之后,总觉得那些顽固的思维已经没了丝毫意义。他曾努力把蓝斯排斥出自己的世界,所以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感觉不到他,但命运Yin差阳错,迫使这个人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灵魂,成为他再生的生命里无法抹除的烙痕。
“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希瑞尔忽然说道,他停顿了很久,才又说道,语气很平静,“地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的声音。”
yin诵圣经的声音,阅读情诗的声音,呼唤他名字的声音,还有一遍又一遍诉说爱意的声音。那是很长的时间里他唯一能感知到外界的东西。记忆将它们保留了下来,病毒并未将它们吞噬,于是在一切重又修复的时间里,它们又从头到脚来了一遍。
蓝斯怔怔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该恨你……”
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意愿。你所为我付出的一切,都不是我所求。我甚至难以分辨,你那样不顾一切地帮助我,是你对于你所认为的所有物的责任,还是你所所说的爱。然而,无论如何,那一切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成为了构成我新生的部分,我无法逃避,也无法否认……“可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这个男人曾做过多少叫他痛恨到恨不得杀了他的事?
无辜者因他而死,你在乎的因他永堕无间。自负且蛮横,冷漠又残忍,巨大的掌控欲叫他如一场噩梦般笼罩在你的人生之上,他将你玩弄于鼓掌,欺骗你,误导你,枉顾你的意志,甚至从不在乎你的想法,只凭着自己的喜好主导你所有的选择——这样的人,有什么权利得到原谅?
可是他比谁都在乎你的生命。比谁都想要你能活着,安然无恙幸福健康地活着。他不允许任何事物威胁到你,甚至不允许死神提前降临。
你牵系着他所有的情绪,你的安危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事,他对你的爱,是真如他所描述的那样——不是痴迷于外表,也不是深陷于灵魂,是在你堕落了容颜凝固了灵魂之后,依然执着于你的不屈与高贵。
希瑞尔不知道,经历了这一切的自己,这些心理与情感会有几分失真,又是否是因为极端的环境而产生的病态的依恋,可他确实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份情感,并被它震撼,动摇,感怀。
而在他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蓝斯的眼睛忽然就有了泪水。
他死死地抓着希瑞尔的手指,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额上,唇上,他似乎想说话,但张了口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炽热的眼泪不断落下,然后在手上灼烧。
这是他深深爱恋的人啊,他恨不得剖开胸膛撕裂灵魂将他深深埋藏着不让任何人看见的人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对他产生影响,他的一言一词都能在他心上掀起惊涛骇浪,他每一下呼吸每一声心跳都会叫他深深感动……可在那么痛苦惨烈的故事之后,一切回归正轨,他却连伸手触碰他一下都做不到。他想死死拥抱住他用力亲吻他,可他却连伸出手去都不敢。
多么可怕。他已经忘了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他终于学会珍惜学会感恩学会了弯曲脊梁,终于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他无能为力的事,终于意识到或许自己的存在只会带给他爱的人困扰,终于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在爱情面前其实毫无分量,这叫他变得何其的卑微,何其的狼狈。
可他不能离开他,不能失去他……他说服不了自己的脚步就此离开。所以他重又回到这里,重又来见他的希瑞尔。他怎能想象得到,希瑞尔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还在梦中吗?
“我的阁下,我向您忏悔,”这个男人流着泪说道,“我向您告罪……我愿匍匐在您脚下,成为您的奴隶……我的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