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更是唯一的一回,不只是三言两语的交谈。
“我留下,是觉得这儿更好,老宅太大,情况太复杂,着实应付不过来。”宗政良说。
对面正在往嘴里塞烤白薯的孩子则不以为然:“得了吧,你一个黑道杀手出身的,会怕情况复杂?”
“我并不喜欢应付勾心斗角。”笑了笑,宗政良两手肘部搭在椅子扶手上,十指在身前交叉,西装被这个放松的动作打开了些,衣襟里头的枪套背带就看得见了,反而给这份放松增加了几分紧张味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舍不得我这儿。”眼睛眯起来了,桂秀峰舔了舔指尖粘到的红瓤碎屑,“或者,实际上是你对这儿的人有好感。”
“?”男人挑了一下左边眉梢。
“警告你,不许惦记我妈。”
“二少爷玩笑了。”
“没玩笑。之前有个老宅的人,负责每个月往这儿送钱,来来往往的就开始给我妈暗送秋波。还写了很轻浮的打油诗。后来这事儿让那老王八蛋发现了,那个人我就再也没见过。”
语调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然而暗藏着的警告不能更明显,可对于宗政良,这警告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首先就是他确实对那位二夫人只是当作二夫人看待的,毕竟,他是个会拿金条嫖最当红的“小相公”的人,女人……着实应付不来。其次,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桂老六为人的他,大约是真的宁死也不会在那头号黑道人物眼皮子底下招惹了他的女人。他来北京,是避风头的,不是出风头的,更不是惹麻烦的。
“二少爷放心,我可以保证,对于夫人,我只有尊重和敬意而已。”
“……成吧。”斜着眼角瞥了对方一下,暂且放下心来的桂秀峰点点头,算是勉强觉得这男人过关了。
不过,对于这男人,桂秀峰身上,还有个最大的,最未曾解开的谜团。
“二少爷。”清了清嗓子,宗政良试探性地开口,“虽说明知不该问,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你和六爷,如此不和,是因为六爷只把心思放在大夫人生养的孩子身上吗?”
说出口的话,就如同离弦的箭,泼出去的水,收,是断然收不回来的了。而他也算是颇会选择时机问这种敏感问题的。刚刚闹腾过一场的桂秀峰,此时此刻已经泄过了火气,再闹,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更何况,自己先是表现得足够幼稚,后是吃人家的嘴短,这两条结合起来算,就真的让那暴脾气的二少爷,暂且没了再爆裂一回的能量。最终,想了又想,还带着几分不甘心地,那少年皱着眉头,轻轻一咋舌。
“我只是他的一件东西而已。”话,有了开头,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继续下去了,“包括我妈,我们娘儿俩在他眼里,和房子车子没什么差别,都是买得来,也卖得出去的。我小时候不懂,只是怕,现在懂了,只是恨,但归根结底,我是逃不掉的。命再恶心,也只好认了。就这么简单。”
一席话落下,宗政良觉得自己听到了最糟糕的述说。
没有父子之情,没有一家人的感觉,甚至都不像是被主人豢养的动物。原来在桂秀峰眼里,他,和他母亲,都是桂天河的私人物品,是可以拿来用,用过了就扔的。
不……或许,比这还糟糕。
因为那本以为中断了的讲述,还在继续。
“你以为,他不重视我和我妈,就真的撒手不管了?他可没有。每个月让人送钱来,说是生活费,其实就是软禁的理由。他有好几个手下就住这附近,我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他都会知道。所以说,我有多恨他,你现在懂了没有?”
懂了。
宗政良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无奈地一声长叹,他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言辞,听了太令人无言的故事,似乎怎样的言辞,都没有力量,更没有效果。
而那个难得一见居然认认真真讲了关于自己的故事的少年,则在讲完了之后,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吃了多半的烤白薯,他放下了,眼神里透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像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应该有的沧桑感来,好像经历了太多东西,已经连悲哀都没有力气了一样,桂秀峰眉心越锁越紧,脸上一点点显得恐慌和愤怒,像是开始极端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更像是记起了某些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说,更不想说的秘密。
低头用力捏了捏鼻梁,快要受不了自己的状态的桂二少爷用手抓了抓头发,百无聊赖一样一点点展开包着烤白薯的那张报纸,指头沿着漆黑的标题划过,最终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员武将,留着时下最流行的胡子,光头,一身戎装,却面无表情。指尖敲了敲那张照片,桂秀峰像是已经受够了前一个话题似的,主动把话锋转到了不相干的事情上。
“这个人,是谁?”他问。
从他那么问,宗政良就一愣,继而,便开始觉得既蹊跷,又好像已经有了推论的方向。
“……靳云鹏,内阁总理。”
“啊……他就是靳云鹏啊……”桂秀峰点点头,“我之前听丁婶儿说起过